蓋頭，實在不合規(guī)矩啊！”

    蒼柘手微頓。

    高坐上君華卻將眉一擰，冷聲道：“掀！”緊隨而來的是nongnong的壓迫感。

    那司儀頓時沒了聲音，而廳中的紅服女子則是下意識往后退了一退。

    “掀！”這次是明顯的不悅，君華站起身來，“我倒要看看，是誰敢逆了這圣旨，玩這李代桃僵的把戲！”

    蒼柘眸光微沉，而后緩緩地，緩緩地將面前人的蓋頭掀了起來。

    不是顏卓琳，可落入眼簾的，仍是一張熟悉的臉——她是楚錦，就是之前在我身上紋了石竹，后又隨著顏卓琳跟到西沙城中的楚錦。

    “怎么會是你？”開口的是蒼柘。

    緊接著是君華：“平日里見你膽小如鼠，卻未想到你竟如此膽大，這欺君罔上的罪名，你想要如何擔(dān)？”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一句話落，便連廳中眾人也都停下了議論紛紛的話題。

    “撲”地一聲，楚錦雙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她似從前一般，話說得膽怯又小心翼翼，便連聲音里都帶著哭腔：“我也不想的，可顏jiejie說，我若不替她完成這婚禮，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殺頭了，顏jiejie那么好的人，我不想看著她死！”

    “那么你呢！”君華繼續(xù)問，“你可知，欺上瞞下，也是死罪？”

    “三皇子！”面對君華的質(zhì)問，楚錦還未說話，蒼柘便已把話接了過去。他的聲音里沒有溫度，聽不出雪色。亦聽不出陽光，可莫名地，聽在我耳里，卻似無邊落木蕭蕭下，半夜秋寒半卷黃沙，“今日的婚事怕是有些誤會，有什么事，待查清了再說吧！”

    他這是在給君華臺階下，亦是在為這無端抗旨的楚錦與顏卓琳尋求轉(zhuǎn)圜的時機。君華又如何能不懂，然此時情景確實不容他們多說，遂順著蒼柘的話接了：“既然要查，便好好查，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如此懈怠皇命！”

    這日的婚宴不歡而散，滿堂賓客被臨時安置在了祁延門中的客房內(nèi)。眾人皆在江湖行走多年，今日的情形也都看了個八九不離十，可這關(guān)于皇室，又關(guān)于這江湖三大門派之一的祁延門，事情搞到如此地步，定然是無法善終得了。然他們也是聰明之人，既然事不關(guān)己，他們便只需讓自己置身事外就好。

    于是這一日的祁延門，竟比其他時候還要安靜幾分，大家似乎都埋在一種小心翼翼的氛圍下，連平常聊天也多不會大聲喧嘩。

    眾人走了，可身為主角的蒼柘，楚錦，乃至君華與祁羽連則都留在了廳中，而挑出這事端的我自然也不會離開。祁羽連問我為何知道她不是顏卓琳，我本想說我只是隨口一說，單純只是要阻止他們的婚事，但想想，如今身為尤筠離的我，斷然沒有一點立場，遂話鋒一轉(zhuǎn)道：“我與卓琳是至交，與楚錦交情也很是深厚，她們雖身形相像，可總有些感覺不一樣，具體我說不出來什么，可作為朋友，若是連這點差別都分不出來，倒也顯得太過虛假了些！”

    祁羽連未說話，君華則看我一眼，少有地將手負(fù)在了身后，顯然，今日的事，是真讓他動怒了。

    楚錦仍跪在殿中，蒼柘則也是在她面前站著，他看著她，聲色雖淺，可話中帶痛：“她人呢？”他說的這個她，自然是本該與他成婚，而今卻不知所蹤的顏卓琳！

    楚錦搖頭：“我不知道，顏jiejie說，我只需替她將今日挨過去，待今日以后，她便安全了！”

    蒼柘微微一笑，卻終究未再說話。

    我看得難受不已，一把拽過楚錦道：“你有沒有想過，若今日沒有我，待這禮成了，你就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楚錦頗為驚恐地望向我。

    我繼續(xù)道：“你還不明白么？她并不是要你替她拖過今日，她不過是想讓你替她完成這場婚禮！”楚錦明顯不信，我看著有些于心不忍，卻還是一字一句道：“她算計了你，也利用了你！”

    許是被我所言嚇到，楚錦竟忍不住泣哭出聲，她眼淚汪汪地看向我，甚是可憐道：“我根本就沒想過那么多，只以為顏jiejie當(dāng)真遇到了什么難事！”

    “可事到如今，你還要替她隱瞞么？”我拽著她胳膊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說，她到底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顏jiejie與我交代我所有事情就走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看她表情，這話并不像是說假。

    這件事終歸是不了了之，楚錦一直咬緊牙關(guān)表示，顏卓琳只與她說自己是被逼婚，而今退無可退，她好不容易尋著機會可以逃走，只要楚錦幫她將今天拖過去，給她一天逃走的時間，她就可以安然無恙。而楚錦并未對她的話產(chǎn)生疑慮，當(dāng)下便換上她的喜服蓋上了那一方紅蓋頭。

    找不到顏卓琳，這場審訊再繼續(xù)下去也會一直是死局。

    我與楚錦一起回了之前我還是顏卓琳時住著的院落，婚禮被我攪黃了，可一想到蒼柘說的那句“她人呢”，我心就沒來由地一陣抽痛。這場婚事里他并未逼我，在與君華說以前，他問過我是否愿意嫁給他，亦問過，我是否會因答得唐突而事后后悔，縱是在君華當(dāng)真將那一旨賜婚的圣旨帶回，他亦與我說過，若我不愿，這違抗皇命的事情，他來做。而今不過幾日光景，他眼中的“我”便以被逼婚為由逃了個無影無蹤，且在逃以前，還找了個與她相仿的姑娘來替“我”嫁，此時的蒼柘，想到這些，心里大約是極不好受的吧？

    我在屋里東想西想，楚錦則一直在旁哭哭啼啼，我聽得心煩，干脆找了理由出了院落。這次無人攔我，我一路暢通無阻在祁延門中閑晃，竟于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之前蒼柘住著的那個偏僻的院落。

    他本不肯換住處的，可祁羽連使計讓他當(dāng)了門主，他若再住在這般破落之處，實在有辱門風(fēng)，況且，這里離正廳離得遠(yuǎn)，平日里有什么事也不便于處理，遂在百般考量之下，他還是搬到了專屬門主的院子里。猶記得搬家那天，他在這院中站了許久，方道：“其實我想著，若一直能住在這里，倒也不錯！”

    那時我與他說，如今他已是門主，只要他愿意，就算搬了住處，這里也仍屬于他，他方淺淺笑道：“你說得對！以后若是想回了，我亦可以回來！”

    然之后的一段時日，他一直忙得腳不沾地，便也無暇想起這方院落，它便徹徹底底地被擱置了。我行至那方拱門前，像第一次來時那般趴在門邊，頗有些賊眉鼠眼地看向院中。我本以為會看到的是空空蕩蕩滿目蕭索，卻未想到，會看到蒼柘亦如從前一般，眼前支著一個小灶，他則一身緋衣坐在其旁，旁邊整整齊齊地擺了許多罐子，亦有一些尚未枯死的植物。而他手中則執(zhí)著一柄小勺，不時在灶上鍋中撈上一撈，那翻覆著香與臭的味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