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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肖洛辰的信一起帶到,并未刻意封口,一張素箋展開來,上面只寫著四個大字:吾妹早歸。 兄長的字渾不似往日筆跡,線條拉得粗細不勻,歸字的最后一橫上好似用了極大的力氣,竟然力透紙背。 一張紙上斑駁不平,全是斑斑離人淚打濕的痕跡,可以想見羅訥言落筆時的感傷。 羅蒹葭的淚簌簌而落,與兄長的淚痕重疊在一起,將那張白紙的墨跡暈染開來,如一朵朵濃淡相宜的傲霜菊花。 菊殘猶有傲霜枝。身雖被污,心卻高潔,想起羅蒹葭受過的苦楚與她剛烈的性子,慕容薇由衷欽佩。拍著她的手背寬解道:“不過十日八日,便能回到皇城。略略做些安排,這個月末你兄妹便能骨rou團聚,該是喜事,怎得又落了淚?” 拿帕子拭凈臉上的淚痕,羅蒹葭習(xí)慣性地咬住了下唇,被淚水洗過的雙眸泛著波光,如水面般澄凈。她有些羞澀的望著慕容薇,露出感激的笑容。 慕容薇身上有淡淡的玫瑰香氣,羅蒹葭嗅著有些熟悉,卻未及分辨。只瞧著公主濕發(fā)未曾拭干,松松披在身后。顯然為了替自己送信,連頭發(fā)都未絞干。 隨著慕容薇方才的走動,有幾滴瑩潤的水珠滾落下來,打濕她身上那襲粉白色的齊胸襦裙,留下一點暈染開來的水漬,淡遠如早春軒窗外盛開的滿樹杏花。 羅蒹葭心下感動,想著若是因此叫慕容薇吹了涼風受寒,豈不是她的罪過? 她咬了咬嘴唇,輕輕立起身子,取來干凈的帕子:“公主的大恩,蒹葭無以為報。您請上坐,容蒹葭替您將頭發(fā)絞干?!?/br> 想要報答一二,卻苦于沒什么機會。又為著不給慕容薇添亂,這幾日羅蒹葭都不曾在她面前出現(xiàn)。 慕容薇本想推辭,看到羅蒹葭眼中的堅持,有些明了她的心意。便點頭應(yīng)允,往窗前的繡墩上坐了,含笑說道:“有勞”。 羅蒹葭手法輕柔快捷,不僅為慕容薇絞干了頭發(fā),又替她梳了兩只松松的發(fā)辮,安安靜靜盤在腦后。 渾不似臺上粉墨登場的才子佳人,總有百媚千嬌的姿態(tài)。羅蒹葭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幾年打磨下來,吃的苦頭太多,她的手腹上有薄薄的指繭,偶爾碰到慕容薇的肌膚,還有微微粗糲的感覺。 怕觸動她的傷心事,慕容薇不敢去問,由著她的手撫過自己黑亮如綢的烏發(fā),聽得羅蒹葭發(fā)出真心的贊嘆:“公主的頭發(fā)真好。” 每日晚間都用桑樹與首烏煮成花水,細細滋養(yǎng)著,一頭烏發(fā)怎能不好。細看羅蒹葭帶些暗黃與枯燥的頭發(fā),慕容薇心上一酸,將話題轉(zhuǎn)開:“我已修書與你兄長,囑他只能等在藥店,由你拿著方子去尋他?!?/br> 羅蒹葭低低應(yīng)著,回道:“蒹葭一切聽從公主安排”。 既是有了新的身份,自然不能這樣被慕容薇送到兄長身邊,而是要演一出尋親的小戲,由她拿著藥方找到羅氏藥鋪。 幾年的戲海生涯,羅蒹葭早厭倦了粉墨登場的桃紅柳綠,如今卻萬分期待唱一出與兄長重逢的戲。這場戲,她將使出十分心力,精精彩彩唱完,拿前一個身份的終結(jié),干干凈凈開始新的生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花明 心情放松下來,羅蒹葭言語也變得生動自如,方才被她忽略的香氣又在鼻端縈繞。 嗅著慕容薇衣衫上淡淡的玫瑰香,羅蒹葭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公主熏的似是百濯香?聞起來好似與古方略有不同,難不成是自己配的香方?” 差之毫厘的香方,在高手眼里便值不得推敲。慕容薇本是擬的古方,卻輸在手藝不精,制不出真正的的百濯香,才加了些玫瑰精油取它中正平和的香氣。 羅蒹葭說的含蓄,其實是提醒這香方不純。慕容薇眼眸驀然一亮,極有興趣地問道:“聽你這話,竟是制香的高手?” “母親曾留幾個香方,往常在家偶爾制過幾次,哪敢當高手二字”,想起亡母,羅蒹葭又是雙眸如霧。她靦腆地笑著,繼續(xù)往下說道:“家境貧寒,香料難配,到是不曾制過此香,只在古書上看過?!?/br> 聞香辨氣,香料與藥材都是一樣的道理。羅蒹葭隨著亡母浸yin此技十年,能從淡淡的香氣里就辨出此方與古方的不同,亦是當之無愧的行家。 慶幸自己撿到了寶貝,慕容薇興奮得眉眼燦燦:“我有些香灰,已然存了些時候,卻辨不清里頭另摻著什么東西,不知你能否分辨出是哪些香料制成?” 積攢的香灰,又存了些時候,羅蒹葭咀嚼著慕容薇話里的意思,不敢輕易開口。她斟酌著說道:“蒹葭勉力一試,或可分辨八九也未可知。” 話說的含蓄,自謙里已有八九分的能力,若與溫婉合作,那壽康宮內(nèi)香灰的秘密便會揭開。 非是自己對白嬤嬤有芥蒂,實在是壽康宮內(nèi)香氣氤氳,無端便令人添些萎靡。慕容薇即盼著水落石出的那一日,又有些害怕揭開真相的后果。 白嬤嬤陪在皇祖母身邊數(shù)十年,是皇祖母的左膀右臂,連母后尚且尊她一聲嬤嬤。若是連她都無法相信,那皇祖母渾渾噩噩的七年里,白嬤嬤在壽康宮內(nèi)能攪動多大的風云?又是意欲何為? 慕容薇有些不敢往深里去想,只希望那些香灰不過是自己小題大做,依舊對羅蒹葭添了由衷的謝意。 從羅蒹葭那里出來,夜已深沉,遠遠近近的燈籠亮起,與天上繁星相映,越發(fā)天水一線的浩渺。 以為山重水復(fù),往往不經(jīng)意間便就柳暗花明。那一小簇被白嬤嬤隱瞞的香灰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待她回京后便可真相大白。 真相愈來愈近,心情反而忐忑。想起壽康宮積年的香氣,白嬤嬤那張安靜慈祥的臉,還有她一直對皇祖母的照顧,慕容薇心上依舊有塊重石推不開。 好消息與壞消息交織,一時無法入睡。慕容薇瞧著姨母船上燈火漸暗,知是姨母已經(jīng)安歇,便想尋溫婉說話。 體諒溫婉的心情,慕容薇明白她一定急于獲知她祖父一家的安康。袖里收著肖洛辰今日傳回的信件,慕容薇便要流蘇去姨母船上走一趟。 “去瞧瞧姨母可曾睡下?若是睡了便問婉jiejie是否得閑,便說月近湖清,借她琴音一縷,請她攜著琴過來坐坐,”慕容薇邊摘著那對碧玉桐葉耳墜,便吩咐著流蘇。 回京之后,大約風云變換,每個人都不復(fù)往日的心情。既是睡不著,慕容薇便偶爾有小小的放縱,想在月下戲一戲太湖溫軟纏綿的水。 流蘇最不耐慕容薇這等夜半三更的隨意行事,偏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