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沒有他要求珣字。

哪個都沒有署。

畫是上了色的，雖然只上了眼睛一個地方。原來在高珣眼里，他的眼睛是這樣一種特別的灰綠色。他的手臂枕在頭下，全裸地躺在高珣的床上。

況淮夜認出來，這是那個他們每分鐘都要在一起的晚上。

畫筒邊上還端正地擺著一本很厚的邊角有些起翹的本子。

況淮夜隨手翻開了它。

XXXX年X月X日

今天晚飯之前，爸爸就走了，他本來說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的，但是后來他和mama又吵起來，他就走了。

他們可能是因為我才吵架的，因為mama警告過我，不許和爸爸說話，我沒有忍住……

XXXX年X月X日

爸爸mama離婚了。

爸爸把所有東西都帶走了，我求爸爸不要走，我以后都會考滿分，不會再看動畫片，但是他還是走了。mama帶我去派出所，以后我就不叫沈珣了。

mama不許我再去上美術課。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畫畫。

XXXX年X月X日

今天mama發(fā)現了我一直偷偷在畫爸爸，她很生氣很生氣，把所有的畫都撕了。

mama讓我跪下。mama哭了，她說爸爸是喜歡男人的變態(tài)，他和褚老師好。

我不太懂她的話。

mama要我寫了保證書，保證以后不會再畫畫，不會變成同性戀，不會惹mama生氣，不會讓mama傷心，會做一個讓mama滿意的孩子。

我很害怕。

XXXX年X月X日

mama對不起，我沒有考到全部滿分。

XXXX年X月X日

mama我做錯了。

我真的不會再畫畫。我不會再讓mama傷心，會做一個讓mama滿意的高珣。

XXXX年X月X日

mama我做錯了

………………

2019年6月11日

況淮夜，很多你問過但我沒有回答過的事情，都在這里了。

如果你已經看完，想必也大致清楚了，為什么會出現玊。

因為原本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我爸隱瞞了自己的性向，欺騙我媽，生下了我。

我不該出生的。我讓我媽活在了她不能忍受的被動里。

而我保證書上寫得那些話，最后還是都變成了空話，一句都沒有實現。

不管是不會再畫畫，還是不會變成同性戀。

我不斷地在讓她失望，為了讓她少失望一點，或者，只是為了讓自己多安全一點，這東西的后半本基本都不能算是日記，只是家庭作業(yè)。雖然是家庭作業(yè)，但它們也是我的一部分。

你記得過年有一次我們通話的時候，我哭了那回事嗎？

她要我和相親的女孩子結婚。

我生平第一次對她說了不要，我不能讓一個不相干的女孩子成為另一個如墜深淵的人。我從家里出來之后就提交了支教申請。

五月吧，我去拿你寄來的繡球那天，我媽在我房子里看見了我畫的你，她全部撕掉了，現在這張是我后來重新畫的。她說我畫得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還問我畫上的男孩子是誰。

我說是我喜歡的人。

她被我氣得暈了過去。

今天我來你家之前其實先去了她那里，但我想她短時間內是不會想再看見我了，所以我沒有上去。

這個城市太多雨天了。

填大學志愿的時候我曾經想過要離開這里，考研的時候我也嘗試過聯系國外的學校，最終因為我媽的反對，也因為自己的不夠有勇氣，都作罷了。

但是這一次，我知道我真的得走，我得去一個沒有那么多雨天的地方。

支教規(guī)定時間是兩年，我猜也夠太陽曬掉一身的潮濕了吧。

關于究竟要不要把這本東西放在這里，我猶豫了很久。

我和你坦白，你回來的那個晚上，我是下過決心，那是最后一次的。如果我真的想為你好的話，那真的應該是最后一次的。

你看，我這個自私虛偽的大人，滿口的要為你好，卻又把這樣的東西留下來擾亂你。

阿夜，對不起。

我想，至少我得讓你知道，你沒見到過的我，其實就是這副樣子。

我把關于我的所有真相留給你。

或許你愿意幫我保留它，直到我回來。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也沒關系，你可以隨意處理它。

……好像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可是時間有點來不及了，我該走了。

提前祝你十九歲生日快樂。

高珣

況淮夜將那本日記放進了背包里。

高珣是該道歉，卻不是為了他胡說八道的什么自私，而是他憑什么覺得他一聲不吭地跑掉，自己能原地不動乖乖等上兩年？

他一天都等不了。

他現在就要見到這個笨蛋。

然后，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他困在自己的身邊，一步也不許他離開，再也不許。

第54章天地寂寥，山雨未歇

高珣記不清是第幾次做這個夢了。

夢里況淮夜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穿著小學生的校服，個子小小的，仰起一張?zhí)煺娴哪槪劾锩芍鴤牡撵F氣，拉著高珣的衣服問，高珣，你為什么不要我？

高珣想開口說我沒有不要你，嘴巴卻像被封住了一樣，怎么都張不開。

況淮夜眼里的霧氣于是變成了眼淚，一點點蜿蜒地流了下來，流過他軟軟的下巴，流到了他身前的地上，不一會兒就積滿了一個小水坑。

高珣一直沒有說話顯然讓他很不高興，他抬腳踩了踩那個小水坑，讓眼淚濺起來落到高珣手上，高珣要伸手去拉住他，他卻靈活地跑開了。

高珣就這樣滿身黏膩從夢里醒過來。

外頭的天已逐漸亮了，他暗嘆一聲，坐在床上細細想著況淮夜的臉，足有十分鐘，才伸手撈過毛衣套上。

他被分配到X村XX小學快有半年了。剛來那天，他是在一片暮色中下的車。

連綿不絕，接天而立的重疊山巒，映在他的眼前。

他單手緊了緊懷里的，從況淮夜房間里順來的那個枕頭，歇了一小會兒，然后又提起擺在腳邊的繡球，深吸一口氣，往村里走去。

這里早晚溫差極大，又因為是處在地殼運動相對活躍的板塊，時常會有地震發(fā)生。

他到時XX小學一共只有八個學生，而且年紀跨度很大，最小的只有六歲，最大的卻有十三歲，孩子們不分年級，通通擠在一間教室里。而這間連燈都沒有的四處透風的教室，其實也是這所學校唯一的教室。

帶他過來的村干部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說，高、高老師哈，學校的條件是比較艱苦，但娃娃們都是好娃娃……您要是有啥要求就和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