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5
上馬離開。“什么狗屁玩意?!币皇勘R。“得了吧,貪了這么個師將,你還指望人家敬你重你?別到時候落個守備不利的罪,讓咱受牽連就不錯了?!?/br>“大將,他不過一介使者,怎么這般目中無人?!眲啬笾辉趺磳捄竦娜?,手背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淡淡傷疤,也不知從何而來。蒼碧無心對食,把稀粥塞給一個嚷著沒吃飽的孩子,在百姓邊上坐下:“應(yīng)該的,朝中,無人目中有我?!?/br>“李家軍威風蓋世,都與我沒有關(guān)系?!鄙n碧閉上眼,李琦乏善可稱的前半生在腦海中鋪陳,“你看我像會領(lǐng)兵打仗的模樣嗎?”劉柏認真地瞪著雙眼道:“像!”“我救了你,你對我有偏頗?!鄙n碧揉著劉柏亂糟糟的腦袋,把下巴抵在上面,說起他所知的李琦的“故事”。李琦此人,相貌雋美,性格溫和,放在書香門第,該是個人人羨艷的公子哥,可他偏偏出生在了軍將之家,所有的一切,都被視作有礙沖鋒陷陣的缺陷,相比護國大將的祖父,戰(zhàn)績卓略的父叔,兇悍的兄長,他是家中的異類,誰都不待見,但身世在這,他又無法逃離殺戮的戰(zhàn)場。十歲從軍,十二陷陣,體格上的“無能”,讓他始終只能站在后方與弓箭手一道協(xié)戰(zhàn),因此也救下他殘喘的一條性命。弱冠之年,身為名將后代的李琦,仍舊是一名毫無軍功的小箭士,直到攻占西陲那一戰(zhàn),李家軍中敵計,數(shù)萬大軍陷入火牛陣中,被從未見識過的詭譎戰(zhàn)術(shù)搗亂軍陣,大將落馬被踩踏身亡,軍心大亂,敵軍乘勝追擊,弓|弩齊射,在猛牛的雙重攻殲下,摧折戰(zhàn)無不克的大軍。“祖父、爹、叔伯、兄長,都犧牲在這場戰(zhàn)役里,只有身處最后的我逃過一劫,帶著兩千殘兵撤回。幸好那一戰(zhàn),系攻非守,否則余下李家軍也該人頭落地,以死謝罪。”蒼碧墨翠般的眼閃著慟然的黯光,“上萬條性命,就像螻蟻般,半日不到就沒了……戰(zhàn)場上火焰翻騰,到處都是燒焦的尸首,殘肢斷臂散亂,辨不清原本屬于誰?!?/br>“為什么要這樣?”蒼碧茫然地看著前方,眼中空洞,“為什么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歸家后,家中女眷哭得肝腸寸斷,我祖母就這樣去了,小嫂挺著個大肚子,掀開棺蓋,看到面目全非的小哥,哭了整整七天,后來孩子也沒了,身子也垮了,我來之前,還躺在病榻上,下不了床。從前家中大家只不待見我,好歹也是有歡聲笑語的,可這一下字,整個家都垮了,所有功祿賞賜都成了云煙。”“豈止李家如此,數(shù)萬士兵,哪一個沒有妻兒老小,這一敗,該毀了多少家?!?/br>“所以打仗才一定要贏?!眲卣f。“可贏了又如何?”蒼碧垂眸,一陣輕風吹過,將腳邊風沙掃散,“有贏便有敗,戰(zhàn)場肅殺之地,總有無數(shù)的性命逝去,若那不是我中原國子民,便不該活著了?撞破頭皮爭搶的,難道只是一塊尸橫遍野,草木染血的荒地?”劉柏無言以對,握住蒼碧一手,放到膝上,輕柔地摩挲著,似是想要撫平某些傷痛。不遠處,鹿鈴與兩名婦人收拾粥桶,曹飛虎見狀輕而易舉地幫她們扛起,鹿鈴笑得彎了眼,一派和樂融融,若是生如此,只能吃稀粥冷飯,住簡陋的帷帳,卻一世安寧,相許終生,何嘗不是件樂事,可生而為人,大多生不由己。鹿鈴試圖挽曹飛虎手腕,曹飛虎如遭雷擊般避過,放好粥桶,拉住迎面而來的兩個士兵,落荒而逃。那兩人正是與劉柏同住,且是與李琦不睦的旅長手下,此番被安排了設(shè)置丘陵西方亂石陣的任務(wù)。“亂石設(shè)置好了嗎?”曹飛虎問。“好了好了?!笔勘荒蛿[手。曹飛虎放心離開,另兩人則朝另一邊回帳。入帳后,其中一人道:“就堆了兩塊石頭,連網(wǎng)都沒架,你都敢說好了,膽子不小啊?!?/br>“得了吧,當初探討這計謀傻時,你小子可是嚎最響的吧?!笔孔渫查缴弦话c,“布個狗屁亂石陣,援救都要來了,指望我們靠幾塊石頭砸死胡虜?還不如砸死李琦,我們也能換個有能的大將伺候。”第86章詭詐細作與慘淡師將十四天幕暗下,盛夏星辰伴蒼月初升,閃爍的光耀照不亮背陰的人間。空地上,人群陸續(xù)散去。蒼碧猶在說著:“后來北疆被犯,大司馬正繼續(xù)征戰(zhàn)西陲,其余重將也各自討伐別處,陛下一時找不到人選,便命我?guī)е罴覛堒娤葋淼钟魂嚒!?/br>“你就這么趕鴨子上架的來了?”劉柏不可置信,竟讓他以兩千多將士,對抗數(shù)萬胡虜大軍,要不是障眼法設(shè)得好,真讓對面以為有五六萬驍勇,恐怕一天都受不住。蒼碧失笑:“我祖父桀驁,與眾多將軍不睦,還好大司馬以國為重,不計私怨,總算來支援了,不然鴨都要被魚rou了?!?/br>劉柏干笑兩聲,一時無言,取出羌笛,幽幽演奏那首,一尾禿了頂?shù)募t腹山雀翩翩飛來,落在他頭頂,似把一頭蓬發(fā)當成了巢xue。蒼碧頂著山雀瞧了一會,心隨著樂聲起伏,低低道:“我想家了?!?/br>“嗯?!眲貧庀⒁活D,復而吹奏。蒼碧曲起膝蓋,把身子縮成一團:“我想吃豆腐?!?/br>劉柏放下羌笛:“這里種不活黃豆?!?/br>“我知道?!鄙n碧對這一世無比怨念,戰(zhàn)場險難駭人,豆腐沒有影蹤,引以為傲的臉還被毀了,天知道他克制著不往刀鋒里看自己的臉有多辛苦;小黑經(jīng)那一日后,再沒出現(xiàn)過,只希望是蟄伏在某處,千萬別有什么不測;腦海里亂糟糟的回憶時而分成兩簇,不時侵蝕煩躁的心緒,現(xiàn)下也只有身邊這雙與連云如出一轍的黑瞳,能給予他安定感。“等回去了,就能吃到了?!眲氐?,過了半晌,又補充,“中原國地大物博,什么沒有?!?/br>蒼碧調(diào)侃:“說得你不是中原國子民似的?!?/br>劉柏立時回道:“我當然是,只是這里剛好在地大的邊上,物自然也博不起來,就這些東西了……”蒼碧側(cè)頭看劉柏,少年的臉是被陽光曬出的健康古銅色,眉眼清秀,稚氣未脫,淺淡的唇裂出道道干痕,他才十四歲,本該在父母身側(cè)讀書、游樂,享大好時光,絕不是在這征戰(zhàn)不斷的邊疆承受永無止境的紛擾,擔性命之憂。“等打完仗,我?guī)闳ツ戏?。”蒼碧道,“帶你去吃油香豆腐?!?/br>劉柏復而吹奏,山雀縈繞在前,笛聲忽而一頓,短短一聲促音,山雀驚飛,往北方振翅而去。“送你?!眲厥掌鹎嫉?,遞給蒼碧,“說好了?!?/br>蒼碧怔然收下:“我不會吹,你送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