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功夫燒著的燈籠便滅了。

    然后白老先生又顫顫巍巍的走回了椅子上，一邊問姜鈺道：“娘娘這么晚了，怎么也還沒睡？”

    姜鈺道：“我？我自然是上茅房來了?！?/br>
    白老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邊又問道：“村舍簡陋，娘娘可睡得習(xí)慣？”

    姜鈺道：“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不習(xí)慣?！?/br>
    白老先生道：“既然睡不著，娘娘可愿意陪老叟說說話?！?/br>
    姜鈺想了想，想反正睡也睡不著，加之也不放心白老先生這么大年紀(jì)大半夜的一個人坐在這里，于是走過去坐到了白老先生另外一邊一張還空著椅子上。

    白老先生拿了杯子，想給姜鈺倒杯茶，結(jié)果提起茶壺才想起來，茶壺里的水剛剛都已經(jīng)被他倒掉了，不由放下茶杯和茶壺，抱歉的笑了笑，道：“看老叟這，這人老了老了，記性就不好，做過的事情轉(zhuǎn)眼就忘記了。只能委屈娘娘，連茶都沒得喝了?！?/br>
    姜鈺道：“無礙，我也不想喝茶。”又將剛才問過的問題再問了一遍，道：“老先生怎么半夜的坐在這里？”

    白老先生嘆了口氣，道：“睡不著呀，老叟這里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親人回來過了?！?/br>
    姜鈺有些同情起他來，便安慰他道：“皇上孝順老先生，一直心中記掛著老先生。”

    白老先生道：“老叟知道，圣上是個孝順的明君?！?/br>
    姜鈺一時找不到話來說，而白老先生也只是躺在躺椅上眼睛深沉的看著天上，面上一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周圍只有呼呼的風(fēng)聲，安靜得讓人有些不習(xí)慣。

    姜鈺沒話找話，問道：“聽說老先生以前是狀元出身，才情驚絕，怎么隱居于此卻不出仕入朝為官？若是老先生當(dāng)年肯入仕，如今也能與皇上在朝堂扶持相伴。便是老先生淡泊名利，熱愛這田園之樂，一身才情不能施展在社稷之中，但也是浪費(fèi)了?！?/br>
    白老先生不由笑著搖了搖頭，道：“老叟可沒有娘娘說的這般清高，老叟年輕的時候也貪慕名利喜愛富貴。老叟少時出身貧寒，無父無母，靠著到富貴人家偷聽人家先生講課認(rèn)識了幾個字，后來偷偷的自學(xué)念了幾本書。再后來那大戶人家的西席看我可憐，免了我的束脩在沐休之時教我讀書。

    那時候年少氣盛，一心想出人頭地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所以努力啊再努力，就是為了功名二字。我讀書算是有幾分天賦，十六歲考中了秀才，二十歲中了舉人，二十一歲準(zhǔn)備上京趕考?？晌壹揖池毢?，連上京趕考的盤纏都湊不齊。后來是我的夫人，沒日沒夜的做繡活出去賣銀子，給老叟湊齊了盤纏，督促老叟上京趕考?！?/br>
    他說著頓了頓，仿佛是在回憶什么，繼續(xù)說道：“老叟的夫人本是老叟家鄉(xiāng)一家算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卻因執(zhí)意要嫁給老叟而被趕出了家門，與娘家斷絕了關(guān)系。她自小十指不沾陽春雪，卻因嫁給了老叟，解了華群穿上布衣，從此洗手作羹湯，粗茶淡飯，貧窮度日?！?/br>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夜話（下）

    姜鈺忍不住仔細(xì)聽了起來，總覺得那里也一定是段精彩的故事，而她本就喜歡聽故事。

    白老先生繼續(xù)道：“可老叟的夫人，對此卻從來不曾有怨言。拿起了針線，沒日沒夜的做繡活，換銀子給老叟買書，買筆墨紙硯，籌措上京趕考的路費(fèi)。她就這樣跟著我過了好幾年的苦日子，我們的女兒也出生了。但不管是她還是我們的女兒，老叟都虧欠她們，我們的女兒，從出身開始，老叟就沒有好好抱過她幾次。老叟也想過，有一天等老叟考中了功名，一定要給她求來鳳冠霞帔，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當(dāng)官夫人，讓所有人都羨慕她。

    后來有一天，終于老叟考中的狀元，但沒有等到老叟為她請封來鳳冠霞帔，卻等來了她的死訊。老叟回鄉(xiāng)奔喪，后來才知道老叟的夫人從很早的時候就因?yàn)檫^度勞累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但為了省下銀子給老叟上京，也為了不讓老叟讀書分心，她卻瞞了自己的病情，不曾求醫(yī)，也不曾告訴老叟，就這樣苦苦熬死了自己。老叟甚至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回到家中之后只看到她躺在床上冰冷的尸體，以及我們坐在床邊哇哇大哭的女兒。老叟的岳母拉扯著老叟的衣裳一邊哭一邊廝打老叟，責(zé)怪是老叟害死了她的女兒。

    老叟那時就想，老叟就算有了功名利祿又怎么樣呢，家人親人愛人都沒有辦法保護(hù)周全，老叟就算封侯拜相了又能怎么樣?！?/br>
    姜鈺雖然覺得其夫人過于傻氣，但還是不得不安慰一句，道：“這并不是老先生的錯?！?/br>
    白老先生搖了搖頭，臉上又幾分苦痛的神色，又繼續(xù)說道：“老叟在岳父岳母因女兒之死責(zé)怪老叟，一直鬧著要老叟償命。若是老叟只是一人，隨著她一起去了也沒什么，但老叟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老叟在家鄉(xiāng)呆不下去，加之朝中派人來請老叟回京授官。老叟正值喪妻之痛，對功名之事突然淡了，最后便帶著女兒離開了家鄉(xiāng)，隱居在了這里。父女相依為命了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到女兒大了，但女兒卻遇上了一個男人，然后愛上了他，想要隨著他離開。

    老叟這個女兒傻氣得很，就跟她的娘親一樣，愛上了就奮不顧身。那個男人身份尊貴，家世復(fù)雜，家中妻妾成群，所處的環(huán)境爾虞我詐，風(fēng)云詭變，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fù)。而老叟的女兒在鄉(xiāng)野之中長大，沒有深沉的心計也沒有絕世的容貌，老叟總擔(dān)心她吃虧，所以并不愿意他們在一起。可是她卻跪在老叟的面前，哭著求著老叟，說她愛他，她要和他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生死相隨。那時候老叟便知道，老叟這個父親攔不住她，就像老叟的岳父當(dāng)年攔不住老叟的夫人一樣，便是老叟攔住，最后她也會拋棄老叟這個父親而和他一起遠(yuǎn)走，所以老叟最后心軟了，成全了她。

    她這一走就是將近十年，后來她生了孩子，帶著孩子微服回來探望了老叟一次，那也是老叟最后見她的最后一次。”

    她說到這里，嘴角仿佛禽上了淚，仿佛是在傷心，又仿佛像是在自責(zé)。

    他繼續(xù)道：“后來許多年，老叟總在想，當(dāng)初老叟若是狠心一點(diǎn)攔了她追隨那個男人的心思，她是不是可以活得久一點(diǎn)，就算當(dāng)年老叟若沒有帶著老叟的夫人私逃，她是不是就不會英年早逝?！?/br>
    姜鈺道：“這是賢妃娘娘當(dāng)年自己的選擇，與老先生無關(guān)。”而且在她看來，白賢妃當(dāng)年的選擇真的是十分不孝。哪有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