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而死。

馴獸者一生只能簽訂一只伴生獸，皇室血脈同樣如此，白滄甚至沒有辦法讓出自己的位置。

從他被救出那時起，白滄就成了心愛之人最大的拖累。

白滄在講述中并沒有透露太多以自我為中心的字眼，但他的情緒依然一點一滴地蔓延了出來。沐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他記憶中的藍鯨先生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的，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摻雜著濃郁自責情緒的無能為力。

“小野離開之前，沒有把我?guī)ё??！卑诇娴?，“他把自己的能量通過契約留給了我，在被帶走之前將元獸球送到了海邊。”

他抬頭看向桑德爾：“你之前不是好奇，為什么小野的靈魂和能量也被割裂了嗎？”

桑德爾微微皺眉。

白滄接著道：“因為他把自己的能量全給了我?！?/br>
“當時我還疑惑，為什么小野本身沒有太強的能力，卻能讓我直接沖上了十階?，F(xiàn)在再想，大概和你說的光元素有循環(huán)之力有關(guān)?！?/br>
“循環(huán)之力……并不是光元素的特性，而是安格斯特的天賦技能?！鄙５聽柮缄P(guān)緊鎖，“他當時被稱為‘光之子’不是沒有原因的，同樣的能量消耗，安格斯特恢復的速度比普通魔法師快十倍，所需的元素能量卻少之又少。所以他才能承擔播撒元素之力的任務(wù)。還有人直接把他比作了人形的高階元晶礦……”

“不過這個除了能證明沐野和安格斯特有關(guān)系之外，并不是最重要的事。重點應該是……你在十階之后變異成了藍鯨？”

沐野看向藍鯨先生，白滄卻再次搖了搖頭：“十階的白鯨足以在海上稱霸，但種族的天生素質(zhì)限制了向人形的轉(zhuǎn)化。當時我只知道，鯨魚里面只有藍鯨可以化成人形?！?/br>
“所以我在深海之中，”白滄緩緩道，“找到了一只死去的幼鯨?！?/br>
鯨魚生活在海中，呼吸卻要靠水面之上的空氣。初生的鯨魚如果沒能及時浮出水面，就會因為窒息缺氧而死去，即使是天賦能力最為出色的藍鯨也不會例外。白滄找到了一只幼年藍鯨的軀干，將自己從十階獸靈重新變成了一只低階的元獸。

盡管有所損耗，能量的恢復也比重新積累要快得多。幸運的是，因為曾經(jīng)是十階獸靈，白滄重生為藍鯨之后沒過多久，就掌握了將藍鯨轉(zhuǎn)化為人類軀體的能力。

一旁的庫爾突然開口道：“重生藍鯨，你要從低階重新開始？”

白滄點了點頭。

庫爾道：“這不值得?！?/br>
他話中的意味讓桑德爾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白滄卻似沒有察覺，他的神色中終于露出了一點明顯的疲憊：“……沒有值得不值得的說法。尋找藍鯨之前，我已經(jīng)從海邊回過陸地?！?/br>
沐野派最后一個衷心的侍衛(wèi)將他送回海洋，自己卻孤身一人前去被貴族聲討。白滄消耗吸收能力的過程耗費了太多時間，即使他們之間有馴養(yǎng)契約，這種能量的傳遞轉(zhuǎn)化也不是一件可以簡單完成的事。

沒有覺醒光系魔法的沐野不足以自救，被給予了足夠能量的白滄卻需要大量的吸收時間和完全安全的棲息環(huán)境。

意料之中又撕心裂肺的是，等白滄順著一條又一條狹窄冰冷的溪流尋到自己的目的地時，沐野的氣息已經(jīng)不見了。

就算白滄壓垮了所有貴族的府邸，毀掉了所有曾經(jīng)堅不可摧的攻擊和防御，他讓所有曾經(jīng)趾高氣揚的傲慢人類在面前慘嚎哀泣，卻也再沒能找到自己的小王子。

白滄弄丟了他的愛慕對象，他的主人，他的心。

白滄低聲道：“有白鯨的能量在，重生藍鯨后的進階速度會很快。有些事情，只有人類的身份才能完成?！?/br>
最后一句話在三位聽者耳中起到的效果并不相同，沐野尚且懵懂，桑德爾面露驚疑，庫爾卻已經(jīng)率先問出了口：“馴獸者的皇權(quán)被推翻，分裂成了八大家族——這是你做的？”

難怪原本爭權(quán)奪勢了數(shù)千年的馴獸一族，卻在短短百年之內(nèi)格局大變。

白滄沒有否認，他沉默地坐著，像一座落雪的雕塑。

直到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指尖。

藍鯨先生的手還放在沐野的膝間，涼涼的體溫隔著布料滲透過來，沐野小心地握住了最涼的指尖，等藍鯨先生看過來的時候，輕聲道：“我來晚了?！?/br>
他們最開始見面時，在那片遼闊安靜的海域中，那只隨波起伏的木船上，沐野也說過同樣的一句話。

而白滄也再次給了他同樣的回答。

“不。”

吸收能量時的焦灼，音訊全無時的僥幸，淺溪中硬硌的石棱，遍尋無蹤跡的恐懼。

絕望中不能容忍自己倒下的恨意支撐，溯回海邊后扎入深海中的一抹希望，游遍海域一次又一次對珍稀種族的尋找，漫長熬等后不惜代價忤逆自然的孤注一擲。

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來了就好。”

桑德爾默默轉(zhuǎn)過頭，屈指擦擦鼻尖，從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管怎么說，他對白滄的疑慮也暫時可以打消了，幾百年能量積累出來的一位十階獸靈，還是一只把心都系在人類身上的元獸，即使能力危險也仍在可控之中。

而且對方的經(jīng)歷也十足坎坷，心緒波動之后情不自禁之類的……也可以體諒。

桑德爾正想著，刻意背過身來給另外兩個人留出空間——畢竟這是對方的臥室，自己還是蹭住的——就見坐在一旁的庫爾視線挪過來，盯住了他手中的茶杯。

桑德爾小聲道：“怎么了？”

庫爾用一種復雜的目光看著他，同樣放輕聲音道：“這是我剛用過的杯子?！?/br>
他原本聲音就足夠低沉，刻意壓低之后就愈發(fā)震得人耳膜發(fā)癢。

為了不發(fā)出什么動靜打擾到身后兩個人，桑德爾只能動作僵硬地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庫爾卻沒有到此為止的念頭：“其實，如果你想做和他們兩個一樣的事，也不用含蓄到用間接的方式來暗示。”

桑德爾：“……”

他認識的那個整天冷冰冰一張臉，只有打架時才能燃起興趣來的庫爾去哪了？！

其實桑德爾始終搞錯了一件事——能讓庫爾提起興趣的，明明是打架的對象。

……或者，另一種方式，另一個地點的打架也可以。

第九十二章完結(jié)章（上）

前世之事終于釋懷,不過等情緒平復之后,沐野最后還是沒能說服藍鯨先生改變主意。

他自己是被白滄一句話說服的——“前一次是你定下的主意,這次可以換我來嗎？”

盡管這句話其實并沒有多少足以服人的邏輯，沐野最后還是讓步了。藍鯨先生一個人背負了兩個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