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生預(yù)留了吃晚飯的時間，程央沒去食堂，他得先去二附小把程櫻和程樂接了送回家。

張翠萍回去了，他們一家住的地方和程央不在一個市，來一趟要坐四五個小時的大巴，所以這兩天只剩下程云生留在這邊，雖然時不時要忍受他的冷言冷語，但就照顧程廣德而言，他的出現(xiàn)總還是能幫程央分擔(dān)一點。

程廣德的那封遺書，最后還是被程云生找到了，就在他枕頭底下，程央沒準(zhǔn)備藏，早晚要知道，藏了也沒意義。

對于遺書前面的內(nèi)容他沒提，應(yīng)該是一早就料到了，只是那句被陶志泉加上的話，程云生對此始終持懷疑態(tài)度。

留了一萬塊錢不說，還要把房子給他們住到十八歲，在他聽來簡直天方夜譚，程林生當(dāng)初這么對這個家的時候，老頭子就說過斷絕父子關(guān)系的話，這么多年能讓程央他們住著，純粹就是為了將來哪天動不了了，還能有個在床前端口飯的人。

現(xiàn)在飯就快要用不上人端了，程廣德就算念那點血脈親情，最多也就是一萬塊錢，不可能在把房子留給他的情況下，還給他設(shè)個時間條件，而且那條件明顯偏向程央，怎么看都像是他為了自己的私欲，瞞著程廣德在遺書里動了手腳。

為這事他幾次和程央在程廣德病床前吵，可惜程廣德已經(jīng)到了彌留之際，什么話對他來說都毫無反應(yīng)。

程央讓程云生自己去居委會找陶志泉，遺書上的筆記不是他的，居委會來的人代書，也找了人過來見證，程序合法，遺書就有效，在這哪怕跟他鬧上天，到時候該宣布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

程云生每次找他不痛快，都會盡量避著程櫻和程樂，似乎不想他們撕破臉的樣子被小孩子們看到，看似體貼仁義，但每次又都能恰好忘了，此刻在他對面站著的，需要他在這間房子里等著的，還是個沒有成年的高二學(xué)生。

不知道后面程云生是真的去找了陶志泉，還是忌憚那天在門口，程央發(fā)狠的一推，接下去兩天他明顯消停了許多，翻幾個白眼，罵兩句臟話，對程央而言早就算不上威脅。

今天到家，照例進里屋看程廣德時，發(fā)現(xiàn)他居然靠床坐著，人也比前兩天有了精神，正就著程云生的手喝湯，程央進門的時候，他頭略微往他這邊偏了偏，看來有了點意識。

程云生突然當(dāng)著程央的面，問程廣德是不是真的準(zhǔn)備讓他在這里住到成年。

程央站在門口沒有動，臉上沒什么表情，手卻在口袋里捏緊了。

程廣德沒有說話，嘴唇動了動，似乎是不滿意程云生手里的勺子突然拿開，他囁嚅了幾聲，眼睛始終盯在湯碗里。

程云生又問了遍，他還是那副狀態(tài)，完全沒有聽見去的樣子，以程央進門時程云生的那聲冷笑來看，在這之前程廣德應(yīng)該是給過他反應(yīng)的。

不知道為什么到這里又停下了，也許是沒有精力再想這些了，也許意識始終沒有清醒，也許，是終于想通了要給他們留一條后路……不知道，也不可能再知道了，程廣德的狀態(tài)應(yīng)該是回光返照，大限將至，這兩天差不多就要準(zhǔn)備后事了。

程云生放下碗，不怎么甘愿的出去了，程央進去把剩下的半碗喂完，問他還要不要，他搖了搖頭，他便扶他躺下了。

晚飯程云生沒做，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程央趕時間，隨便去菜場買了點青豆胡蘿卜火腿腸混在一起現(xiàn)成的料，回來給兩個小的炒了鍋飯，自己卻沒來得及吃，騎車飛快的沖回了學(xué)校。

進去時鈴剛打，監(jiān)考老師已經(jīng)準(zhǔn)備發(fā)卷了，座位上的遲嶼抬頭看到他，在他要坐下來時，突然不痛不癢的說：“以為你缺考了?！?/br>
“我為什么要缺考?！背萄霃那懊娼舆^卷子，拿下一張，其余的傳給他。

“你那班呢，不上了？”

“你有本事現(xiàn)在去吃我就上。”

遲嶼笑了笑，都想給他這回答吹聲口哨了，奈何監(jiān)考老師在前面喊，讓后面別說話了考試開始了，他才最后又看了程央一眼，低頭認(rèn)真審題去了。

不怎么好看，不比白天。

晚上穿的有點多，別說腰了，圍巾到這會都沒脫下來，干脆連截脖子都沒有了。

第十二章吃與不吃

考完第一時間，付進東西都沒放就沖了過來，可惜那時候程央已經(jīng)走了。

“跑這么快?！备哆M不死心的往里又找了一圈，“不會是躲我呢吧?！?/br>
“想太多?！边t嶼收拾完，從程央旁邊的桌子上翻出去，硬推著付進的頭，把他脖子給順了過來，“走了?！?/br>
下樓梯的時候碰到了蔣明陽，付進肩膀輕輕一抖，遲嶼把手拿開，兩人各自插著外套口袋，站在樓梯口，付進跟他對視了一眼，蔣明陽把書包甩肩上，先他們一步下去了。

到樓下后各自往不同方向走，遲嶼余光里看到蔣明陽似乎朝他們這邊回了下頭。

“考的怎么樣？”付進問。

“還行吧。”遲嶼看著另一邊，突然說：“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誰？”付進跟著回頭，身后是各個班里出來準(zhǔn)備回家的學(xué)生，這學(xué)校里對他有意思的人不少，隨便哪個班抓抓都能有一大把，校草嘛，情書都能按年級按類別裝訂成冊了，也就他不喜歡女的，不然別說初戀，二三四五六戀都不知道談了幾輪了。

“剛那人。”

“……”付進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你說蔣明陽？”

“嗯?！?/br>
“cao?！备哆M驚的cao了半天沒蹦出第二個字，“你怎么不說你對我有意思呢。”

“真的。”遲嶼笑，“我看他看你眼神不太對勁。”

“我看他眼神還不太對勁呢。”付進有些無語。

“你有什么不對勁的？”

“我怕他行不行。”作為一個有把柄在人家手里的人，不怪他看什么都草木皆兵，就蔣明陽這種跟誰都不熟，但又跟誰都沒仇的人，才真的是他拿捏不準(zhǔn)的變數(shù)。

付進雖然看的開，自我認(rèn)知沒經(jīng)歷太多障礙，但畢竟年齡擺在那。

跟所有人都保持好關(guān)系，不僅是他性格使然，也是為了將來哪天，等真的公之于眾了，踩在他身上的腳能少一點，能輕一點，能有點猶豫。

校門口不少館子都還開著，付進說請遲嶼去吃碗面，考到現(xiàn)在快餓死了，等上菜的間隙，遲嶼問他：“他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br>
“你說程央？聽崔佳杰說好像是來過，不過那會我不在?！备哆M放下杯子，往他跟前湊了點，“正想問你呢，他……什么樣，來是要表達感謝還是……”

“看著不像。”

“……那像什么？”

“像是趕著要去問候你。”遲嶼一點沒顧忌區(qū)草的面子。

“cao?！备哆M一個往后，靠在椅子上，不做聲了。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