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默后背上用力敲了敲：“你，你別這樣，你別難受，啊……我就看不得你們這樣。”

    “去國關不好嗎？”陳默幾乎是有些傷感的看著他。

    “沒什么好的，煩著呢！”方進很受不了陳默那眼神，連忙揮揮手，大大咧咧的攬上陳默的脖子往里間走，他從茶幾上拿了個蘋果，隨手在衣服上蹭蹭，一口咬下去，眼睛一亮：“很甜嘛！”

    陳默無奈：“苗苗買的?！?/br>
    “苗苗嫂就是會過日子。”方進一拍大腿，試圖轉移話題。

    陳默顯然不會中他這個計，咬死追問：“為什么不肯去國關？”

    方進嘴里叼著個蘋果，盤腿坐到地毯上，視線斜斜的挑起來與陳默對視，堅持了幾分鐘之后毫無懸念的落敗，他慢慢啃著蘋果說：“你看吧，我們隊那些新來的，算起來在各軍區(qū)都是能進特大的水平。就這，在我手里訓起來，我還覺得他們都挺笨的。可國關那兒全是學員兵啊，那不就更cao行了嘛，多沒意思啊。陳默，真的，你別替我難受，別聽陸臻那小子瞎得得，他就以為我在堵氣，我在鬧是吧？哪有啊，他以為爺是他?。课沂沁@么想的：老子十八歲特招，一天沒浪費，從披上那身皮的那天起，子彈管夠，槍撒開用，身邊的兄弟個頂個的牛，干的任務全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這十二年，我覺得爽啊，夠了！當兵，在咱們中國當兵當?shù)綘斶@份上，也算是沒有什么遺憾了吧！為國盡忠，老子能干的都干了！沒遺憾，真的！現(xiàn)在身體不行了，正好回頭給爹媽盡孝去。當然我據(jù)觀察著吧，我們家老爺子還有我媽，那蹦噠得比我還歡實呢，所以現(xiàn)階段我先把自個收拾好了，就當是盡孝了?！?/br>
    方進越說越興奮，眉飛色舞的。陳默一聲不吭的聽著，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淡淡的沉寂著，方進于是說著說著心里又開始發(fā)虛，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陳默：“哎？你不會像臻兒那樣也想攔著我吧？”

    陳默掃了他一眼：“今后有什么打算。”

    方進頓時笑開了花：“我就知道，默默，我就知道！就算誰他媽都覺得老子瘋了，你也能理解我?！?/br>
    陳默無奈的拍了拍方進的腦袋，他說：“我不理解你。”

    方進迅速的泄氣。

    “不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攔你?！标惸粗?，忽然笑了。

    方進立馬又歡騰起來，指天劃地的：“其實爺也沒什么大打算，我就想啊，我也老大不小了對吧，五年之內(nèi)，找個老婆，生個娃。然后你看啊，我們以前老說保衛(wèi)祖國保衛(wèi)祖國的，是，咱出任務的時候哪兒都走過，可那看不到什么，我就尋思著我將來得把咱們這個國家都走一遍，看看老子辛苦十二年都保了點兒啥……”

    陳默低頭想了想，問道：“現(xiàn)在隊里怎么樣了？”

    呃……方進臉上一僵，他口中吹得光輝燦爛的宏圖大計嘎然停止，像一個氣球吹到了頂點忽然爆開，所有歡快的氣氛被炸得蕩然無存，只剩下一些疲憊的膠皮四下散落。

    僵了一會兒，方進說：“嚴頭，頭兒暫時回來先鎮(zhèn)著，具體事務黃二隊在管。咱們自己隊里有肖哥和老宋管著，就是你們狙擊組現(xiàn)在沒人，暫時領頭的是衛(wèi)禮煌，你走了之后正式入隊的，不過那人你見過，就那個名字跟國軍特像的那個……跟咱們一起干過六十大慶的安保，基本就這樣了。其實這次我特佩服的就是小花，我們以前都覺得這小子處起來有點油，好爭個什么，不夠實在?？蛇@次，這么大個黑鍋他一個人背了?！?/br>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兒唄！”方進有些憤憤的：“出事故了，上面就不高興，你跟他們說客觀難度，你說這仗多難多難，他們不會管的，坐在那里說話的那幫子人，他們上回拿槍都是猴年馬月了。他們以為自己門兒清，其實他們狗屁不懂的。而且，老將軍不在位了么，嚴頭又斗不過他們。就是可惜了小花，剛剛回國啊，我cao，他還不如晚倆月回來，就趕不上這一茬兒了。

    陳默沉寂了一會兒，問道：“最后怎么處理的？”

    “按義務兵退出現(xiàn)役?！狈竭M咬牙切齒的。

    陳默挑起眉毛，臉上變色。

    按義務兵退出現(xiàn)役。這比開除軍藉要好一點，比上軍事法庭受刑坐牢要好一點，可是……一世武勛，風去云散。

    陳默倒是終于想通了為什么陸臻認定方進堅持轉業(yè)是在堵氣，這的確太像方進會干出來的事。他看到方進唬著臉，那表情很蕭殺，他于是想了想問道：“你錢包呢？”

    “什么錢包？”方進莫名其妙，從褲袋里抓出一大把皺巴巴的紙幣、憑證、車票還有各種證件。

    陳默在那堆破爛里扒拉一陣，把身份證先挑出來，七七八八的垃圾扔掉，剩下那些錢抹平了數(shù)了數(shù)，居然有2500多塊，他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清空，換上方進的東西，最后數(shù)了兩百塊錢裝進去。

    “默默?！狈竭M哀號：“你這給得也太少了?！?/br>
    “轉業(yè)津貼和撫恤金什么時候下來？”陳默不理他。

    “不知道，反正就原來那張卡。哎，陳默，200塊錢真的太少了，你看這又不比在隊里，滿大街都是花錢的地兒啊?！?/br>
    “所以不能多給你?！?/br>
    方進淚流滿面：“你怎么比我媽管得還緊?！?/br>
    廢話！陳默心想如果你媽靠得住也就不會托給我了。當然陳默也知道他這種只進不出型的理財方式實在不見得有多高明，可是總好過花錢如流水，見啥都想買。好在苗苑真是個會過日子的主，陳默很慶幸。他一邊給苗苑打電話通知她晚上多買點菜早點兒回來，一邊看著方進在客廳里東摸西找，他又拿了一個蘋果在啃，這次因為沒人看著，他連蹭都沒蹭。

    無論方進基于什么理由選擇轉業(yè)，可現(xiàn)實終究就是這樣了。陳默不是陸臻，他不喜歡糾結那些理由、原因與過程，他只尊重結果。只要這結果是方進樂意的，他自己的決定，陳默都覺得沒什么必要去難為他。

    陳默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指點別人怎么生活的人。

    有陳默那話放著，苗苑放量大采購，東西還沒買齊她就意識到今天光靠她這么個孕婦是運不回家了。不過怕什么呢？苗苑瀟灑的打了個電話回去：請來個壯勞力！

    結果兩個壯勞力一起到了。

    苗苑左看看右看看，一個修長英挺，一個精悍強壯，這兩人往她身邊那么一站?；罨?！那感覺，簡直跟明星似的。

    她驕傲的挽著陳默的胳膊，指使陳默掏錢，指揮方進背貨，買個菜而已，活生生在菜場買出了萬丈豪情。方進不是會客氣的人，他跟陳默尤其不客氣。雖然來之前被爹媽和陸臻都教育過，說今時不同往日了，你兄弟現(xiàn)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