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滾回去睡覺！”

顧醒跪在地上紋絲未動，他想起前世父親的死，他拖著病老的身軀請命去了華陽關(guān)，在那里他的大姐夫戰(zhàn)死，朝廷無人，父親只能自己頂上去。

而他作為兒子，卻眼睜睜看著年邁的父親不能在家頤養(yǎng)天年，最后馬革裹尸送回一具孤零零的遺體。當他在封棺出殯之前看到父親最后一眼，雖然面容已經(jīng)修整，可那頭骨碎裂四肢皆斷的樣子，讓顧醒的心都被挖掉了一樣疼。

這位年邁的老人，臨死之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而他作為兒子，讀了圣賢書，做了文官，只知道在翰林院為前線著急，卻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他拼了命提著劍想要上戰(zhàn)場報仇，卻被他的jiejie姐夫們攔了下來，他們說，你是顧家唯一的兒子，如果你死了，顧家就沒了。

于是他只能留在京城，靜待蟄伏?？删瓦@樣等啊等啊，等到他六個姐夫全部死去，他顧家家破人亡，等到衛(wèi)嶺被敵人逼進了玉林關(guān)，京城危在旦夕，等到朝廷實在沒人可以出戰(zhàn)，皇帝終于允準了他的請求，記得臨走前年邁的皇帝還對他說，朕對不起奉安公。

何謂對不起，沒有國，哪來的家？

此去邊城一去不回，他領(lǐng)了將印，才發(fā)現(xiàn)一輩子空讀的圣賢書一點用都沒有，他那么無力，那么愚蠢，那么膽怯，甚至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如果重來一次，他不要做什么風流才子，不要做什么一品大員，他要習武從軍戰(zhàn)場廝殺，他要保家衛(wèi)國征戰(zhàn)邊境，他要大燕兵強馬壯無人敢犯，他要天下百姓不受流離之苦侵略之難！

“父親！”他再喚了一聲，“兒子想要習武！”

奉安公道：“你不是一直在習武嗎？”

“不！”顧醒無比堅定地看著奉安公，“我要棄文從武，進軍營上戰(zhàn)場！”

奉安公怔愣片刻，倏然震怒：“你休想！我顧家，自你開始，絕不踏入軍營一步！”

“父親！”顧醒抓住奉安公的袖子，奉安公拂袖甩開，冷冷道：“顧醒！我知道你什么心思，你這輩子想都甭想！跟衛(wèi)家四小子私下里爭來斗去還不夠，還想沾染兵權(quán)嗎？”

“不，父親，我只是想……”顧醒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奉安公一腳踹翻在地上。

“你想什么我當老子的還不清楚嗎？平日里小打小鬧也就算了，衛(wèi)家不會跟你計較，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朝堂大事絕不是你一個小兒能拿來勾心斗角的！我警告你，顧醒，膽敢讓我知道你再去招惹衛(wèi)四，我打斷你的腿！”

“不是的，父親，我只是想跟衛(wèi)家一樣，我只是想保家衛(wèi)國……”顧醒急忙解釋，奉安公卻聽不進去。

這小子從小到大什么德行他還不了解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肚子的壞水兒，還慣會演戲裝可憐說好話，跟他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賊溜！

只不過做人做事還算正直，有些小聰明也就無傷大雅了，他也不至于真把兒子怎么樣。

“說什么保家衛(wèi)國的屁話！你有那高尚的情cao，咋不去割rou喂鷹呢？”奉安公指著顧醒罵，“打小就知道扯張大旗作虎皮，成天招搖過市無法無天，還跟衛(wèi)四打架斗毆，打得京畿衛(wèi)龍虎營都出動了，你有那本事怎么不上天呢？老子的臉被你丟盡了！習武從軍想都別想！軍中大事豈能容你兒戲？”

顧醒還是不甘心，他也是被沖昏了頭，不懂得變通，就一個勁兒找奉安公解釋，奉安公不解氣又踹了他一腳，顧敏之連忙拉住他，“小七，你別說了?！?/br>
顧醒不知何時已滿臉淚水，奉安公看也不看一眼，轉(zhuǎn)過身，“我也不消與你多說，念在你才挨了一百鞭子，今日我不動手，滾回去！”

書房門緊閉，顧醒頹然坐在地上，無神地看了半晌。

顧敏之將他扶起來，顧醒抓住顧敏之的胳膊，“大姐夫，我是真的想從軍?！?/br>
顧敏之嘆了口氣，“顧家家規(guī)如此，不管你什么心思，都不要想了。”

“為何？”顧醒不解。

顧敏之道：“如今朝中有衛(wèi)家、趙家、周家、唐家，熱血男兒如此之多，又幾時輪得上你？再說了，你才十八歲……”

顧醒不服氣道：“衛(wèi)嶺不也才十八歲么，他十一歲就跟著宣寧侯打仗去了，十四歲就立了戰(zhàn)功，當了個越騎校尉，我難道年紀還小嗎？”

顧敏之就知道顧醒在跟衛(wèi)嶺較勁，遂笑了笑，摸了摸顧醒的腦袋，“你啊，這股不服輸?shù)膭艃耗膩淼?？衛(wèi)家世代將領(lǐng)，要是衛(wèi)四不做出點成績來，會被人笑話的，你比他輕松自在多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這點而言，他可比不上你！”

要真是十八歲的顧醒，聽了這話就被順毛順下來了，可現(xiàn)在的顧醒是經(jīng)歷過生死和戰(zhàn)爭的人。他堅定的決心，從來不是跟衛(wèi)嶺賭氣，可要一下子說自己轉(zhuǎn)了性子，任誰都不會相信。

前世自己被父親從祠堂放出來，又做了些什么。沒等身上的傷養(yǎng)好，就偷偷溜出家門，爬了宣寧侯府的墻，想要去笑話衛(wèi)嶺一番，哪曉得被宣寧侯當場捉住，扭送回家，老爹的臉都氣綠了，頓時關(guān)了他一個月禁閉。

等禁閉出來，就聽到宮里傳來消息，皇后娘娘舉辦的賞荷會上，皇上指了趙韻與衛(wèi)嶺的婚事，可沒等兩人過一遍三書六禮，衛(wèi)家就傾府出征了，包括還沒養(yǎng)好傷的衛(wèi)嶺。

再然后，衛(wèi)家父輩三人，小輩四人，只回來了一個年紀最小的衛(wèi)嶺，其余全部戰(zhàn)死。好在衛(wèi)嶺不算年幼，獨自撐起了整個衛(wèi)家，只是變得有些沉默寡言，身上殺氣很重。

而衛(wèi)嶺與趙韻的婚事，也以守孝為由拖了下去。

顧醒想起前世趙韻只身來到邊城，最后跟他說的話。

趙韻說，皇命難為，父命難為，她再也不要嫁給任何人了。

字字句句讓顧醒感到心口發(fā)酸，他深吸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

這一世，他要保家衛(wèi)國，也要保護趙韻。

阿韻，我不會再讓你身不由己，你不喜歡的婚約，那我就替你撕了。

第3章

顧敏之將顧醒送回了房間，自己獨自去了奉安公的書房，奉安公仍在書房坐著，他這些年因為傷病很少能睡個安穩(wěn)覺，幾乎每天都是全府最晚睡最早起的一個。

顧敏之走進書房，先是叫了一聲“岳父”，奉安公抬了抬眼，“什么事？”

顧敏之開門見山直接說道：“阿醒想要從軍，也未必不可以?！?/br>
奉安公冷哼一聲，臉色很不好看，“我就知道你來找我，是替那混小子說話的，如果你要跟我說這件事，還是直接回去吧，省得我再罵你一頓！”

顧敏之搖搖頭，“岳父，咱們顧家原本就是武將世家，雖然阿醒是顧家唯一的兒子，但男兒應(yīng)志在四方，秉承顧家忠心為國的傳統(tǒng)，上陣殺敵也是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