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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大步走過去,推開了嚴(yán)實的木門。屋內(nèi)空蕩蕩,兩只拴著鏈子的粗大鐵環(huán)深深嵌進(jìn)石墻,地上歪著個面白無須的臃腫男人。離他稍遠(yuǎn)的地方歪歪地擺著一把椅子,可能是審訊所用。朕見過康王的畫像,而面前之人看起來確實是康王,除了像老了二十歲。他兩頰松弛,雙眼混沌,顯然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手腳上的桎梏約莫四十斤重,對壯年男子來說不過遲緩動作之用,但這位很可能挪都挪不動。“康王殿下,別來無恙啊?!彪拮孕凶?,很自覺地端出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微笑。門打開又關(guān)上似乎完全沒引起男人的注意。這會兒朕開了口,他才轉(zhuǎn)動眼珠,很是紆尊降貴地看了朕兩眼。朕出來得急,還穿著家宴時的袍服;雖不如冕服正式,其上繡制的五爪金龍也晃眼得很。“你就是皇帝?”他開口,聲音甚為嘶啞,“本王竟栽在你這種黃口小兒手里?哈哈,哈哈,好得很??!”手下敗將就是愛逞口舌之快,朕不以為意?!翱低醯钕?,朕今日前來,只想問你幾個問題?!?/br>康王忽而一掃頹態(tài),惡狠狠地瞪著朕?!氨就鯙楹我穑侩y道本王答了,你就把本王放了嗎?”“康王殿下真愛說笑?!彪扌烊坏?,“建康城破都十幾年了,朕才見到殿下,豈有輕易放走之理?”“不要臉!太不要臉了!”他破口大罵,又突兀地轉(zhuǎn)為大笑,“但至少你是個坦蕩的真小人,不像你父皇那樣假惺惺!”朕不動聲色。不管他說什么,只要朕發(fā)怒,他就贏了。“朕想請問康王殿下,今年三月三,是不是殿下派鄭秀才來興京找謝鳳閣?殿下可是有事要謝鳳閣相幫?結(jié)果又如何?”康王不笑了,他又開始瞪著朕?!澳阆胫??”他冷哼,詭異的笑容開始爬上嘴角,“那你問你的好謝相不就夠了?何必費(fèi)功夫問本王?”瞧他這模樣,怕是還沒完全忘記當(dāng)年玩的宮心計,朕在心里皺眉。果不其然,那個礙眼的笑容越來越大。“既如此,本王便大發(fā)善心地告訴你——他當(dāng)官當(dāng)?shù)每墒娣?,要不是本王的人帶了本王的親筆信,他連見都不想見呢!后來見了面,他也諸多推辭,說什么要親眼見到本王才能做決斷——如此說法,你可滿意?”朕想了想。聽嚴(yán)同復(fù)的意思,那個鄭秀才并沒什么真才實學(xué),能說動謝鏡愚才有鬼。而若是他們一言不合,鄭秀才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正?!?/br>“啊呀,本王剛才記錯了!”康王突然又改口,“謝鏡愚他日日心系我大吳,總想著哪一天助本王光復(fù)大吳,如今對你不過是曲意逢迎而已!”這人……“康王殿下?!彪揲_口道,已然有所預(yù)感。男人忽而爆出一陣瘋狂的大笑?!澳阋裁靼琢耍遣皇??不管謝鏡愚在興京多少年,只要他還流著謝氏的血一天,你就一天不會相信他,對不對?即便他如今官居宰相,你懷疑他,那又有何用?真是可悲可憐啊,不管本王說什么,他都難逃一死!”賜死謝鏡愚是不可能的,然而最壞的景況可能差不多……如果一定要在殺死他和留下他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鏡愚者,正己身,遠(yuǎn)小人……朕心中霎時如同明鏡一般?!暗钕抡f得極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倒是要謝殿下親自指教。”朕嘆了口氣,話鋒隨即一轉(zhuǎn),“既然如此,朕只好越俎代庖,替謝鳳閣把后路斷了。若是謝鳳閣知道殿下慷慨相助,他定然會感激殿下。”康王瞪圓眼睛,本來就白的面色變得更白。“雍潛,你要做什么?”朕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從未如此心平氣和?!半抟鍪裁矗钕虏皇且辉缇椭懒藛??”**朕回宮時,天色擦黑,承慶殿已秉起了宮燈燭火。“陛下,”劉瑾小步跑著迎上來,給朕搭手下車,“是要先用晚膳,還是先見謝相?”朕頓了一頓?!爸x鳳閣人在何處?”“回陛下,在南閣。老奴備了好幾樣茶水點(diǎn)心,但似乎都不合謝相口味?!?/br>他是猜到了吧……朕又頓了頓,最終還是鐵下心?!皵[駕南閣?!?/br>南閣是朕平素小憩之地,書沒幾本,桌椅臥榻之類的倒是布置得很舒適。只不過謝鏡愚無心欣賞,和根木柱子一樣杵在正中。朕擺擺手,劉瑾便識趣地關(guān)門退走了。等內(nèi)侍的腳步聲遠(yuǎn)去,朕才開口道:“朕有些事耽擱了?!彪抟贿呎f一邊繞過他,在朕最喜歡的軟榻上坐下,“坐吧,謝鳳閣?!?/br>謝鏡愚沒有動。他深深吸了口氣,才道:“臣請陛下直言?!?/br>朕一揚(yáng)眉,故作詫異:“謝鳳閣說什么呢?朕不明白。”“陛下!”他有些急促,但又勉力按了下去,“陛下剛剛見到了南吳康王,是也不是?”“為何你如此想?”朕持續(xù)裝傻,“他不是失蹤十幾年了么?”“陛下!”謝鏡愚又叫了一聲,這次聲音比上次大得多,“三月三臣未輪值,還赴了康王的曲水石橋之約,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見他終于坦白,朕便嘆了口氣。“你早不說晚不說,偏生在康王落網(wǎng)之后說——”朕慢慢拖長尾音,“朕真是不懂你啊,謝鳳閣?!?/br>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高能預(yù)警~第10章事已至此,謝鏡愚卻似乎冷靜下來?!耙騺砣瞬皇强低酰枷氚抵泻藢?、再上報天聽,便不好張揚(yáng)。但在臣動手之時,陛下也動手了。”“朕不動手,怕是永遠(yuǎn)被謝鳳閣蒙在鼓里?!彪蘅桃獯舐暲浜?,“你說得不錯,朕確實剛見過康王。不如謝鳳閣猜猜,康王殿下和朕說了什么?”謝鏡愚露出一個接近自嘲的苦笑,朕以前從沒見他這種表情?!翱低跛貋砟恐袩o人、剛愎自用。當(dāng)日臣說要見到康王本人才能做決斷,他必然已被惹怒。臣料想,他會說的,無非就是臣心系前朝、與陛下虛以委蛇之類……”朕點(diǎn)了點(diǎn)頭?!澳愦_是如此嗎,謝鳳閣?”“……陛下信他?”謝鏡愚猛地抬頭。他眸光依舊澄澈清透,然而嘴唇咬得微微發(fā)白。雖說朕有些于心不忍,但戲都已經(jīng)演到一半了?!半薏恢涝撔耪l?!?/br>謝鏡愚面色灰了下去?!氨菹?,”他低聲道,“臣一直知道,臣的祖父對惠帝忠心不二,陛下口中不提,心里卻視之為rou中刺??沙枷耄灰甲龅迷俣嘁恍?、再好一些,陛下定然會明白,臣和臣的祖父是不同的?!?/br>聽到這里,朕莫名有些心虛。沒事,朕又安慰自己,等謝鏡愚這次表完忠心,朕就告訴他南吳皇室血脈已經(jīng)徹底斷絕。只要他知道朕最后還是選了信他,定然不會生朕的氣,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