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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 補得精神煥發(fā)的沐元瑜低調(diào)地去外面繞了一圈, 恢復(fù)了男裝重新回來。 府里才進(jìn)行過一**清洗,連生了兩個女兒且有封號的孟夫人都被移出去到莊子上看管起來了,其他人更不必說, 還能留下來的個個噤若寒蟬,不該問的事絕不多嘴,滇寧王妃隨便尋了個借口,只說女兒流落在外面吃了大苦頭,身體孱弱,送去了寺廟求佛祖保佑,先靜養(yǎng)一陣子,誰都沒敢多問,沐元瑜順利回歸。 這一日也就到了臘月二十八了,少掉一半人口的府里本來冷冷清清的,滇寧王病著,沐元瑜在外,滇寧王妃都懶得安排收拾過年的事宜,但沐元瑜這一回來,就大不一樣了,滇寧王妃趕著叫人忙碌起來,各處張燈結(jié)彩,系紅綢貼春帖,一樣樣緊鑼密鼓地張羅著。 只有一樣,還是取消了,就是祭祖。 沐氏祖先祠堂座落在王府里,每年都是沐氏族人舉家上門祭拜祖先兼給滇寧王拜年,今年滇寧王后院里起了這么大把火,直接把他燒得起不來了,他沒有心情再應(yīng)付族人,就發(fā)了話,令各家在自己家中遙祭便是。 一般人都聽了,只有一個例外,沐元德。 滇寧王和錦衣衛(wèi)派來查他的人都是暗查,他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聽說滇寧王病到連祭祖都不能主持,就來探病來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沐元德身上的嫌疑一分為三成了三個可能,一個,是他全然無辜,刺客供出他來,只是攪渾水,意圖進(jìn)一步分裂沐家兩房;另一個,他就是幕后指使,刺客沒有說謊;再有其三,是最壞的可能,他跟余孽勾結(jié)到了一起,共同導(dǎo)演出了對沐元瑜的刺殺。 滇寧王不愿見客,只能沐元瑜出來見這位大堂兄,她略有頭疼,并十分想念朱謹(jǐn)深。 從前不覺得需要依靠誰,她自己處理事情也沒覺得有什么障礙,然而朱謹(jǐn)深的腦袋太好用了,她跟他在一處慣了,遇到問題,她還在想,他已然推演出來,漸漸她習(xí)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現(xiàn)在回到全部靠自己的境地里,她很有點失落。 古話說的不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不知道他在京里怎么樣了,皇帝罰得他重不重,她接手了滇寧王的那一攤子,手里可用的人事多了,第一時間就派出了人往京里去打聽,只是還沒有回信,不知道年后能不能知道,希望皇帝意思意思,罰一點點就好了—— “元瑜堂弟?” 沐元瑜陡然回過神來,面上不顯,從容笑道:“大堂兄見諒,父王臥病不起,大堂兄提起來,我心里十分焦急,就走了點神?!?/br> 沐元德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他今年已三十二歲,跟沐元瑜說是以兄弟相稱,坐在一處看起來實像是兩輩人。 要說話,也沒多少可說的。兩家關(guān)系從前極壞,沐元德隨了沐二老爺,除了祭祖從不和這邊來往,和沐元瑜很不熟悉,三兩句問候過后,氣氛就有一點僵凝下來了。 沐元瑜打起了精神——她不是成心走神,不知怎么地,打回家來后可能是放松下來,一直不大能集中起注意力來。 “多謝大堂兄特意走一趟,二伯父和二伯母都還好嗎?我要侍奉父王母妃,幫忙一些家事,不便去探望,還勞大堂兄替我解釋一二?!?/br> 沐元德道:“無妨的,小堂弟沒了,三叔父悒郁難解,家父母都知道。” “三堂哥在京里一切都好,也請二伯父和二伯母放心?!?/br> 沐元瑜猶豫過要不要把沐元茂一道帶回來,終究還是放棄,他不跟她走,還能置身事外,一跟了她走,本來不關(guān)他的事也說不清了,將來于他的前程就有不利了。沐元茂留在京里,他自身也是功勛之后,沒證據(jù)的情況下,皇帝還不至于平白把他抓去怎么樣。 沐元德應(yīng)道:“這就好,太太確實十分掛念著他。” 沐元瑜感覺是沒什么可說的了,但沐元德不提出告辭,她想看看他意欲何為,就沉住氣繼續(xù)作陪。 又扯過幾句閑篇,沐元德將話題轉(zhuǎn)回了最初:“三叔父病勢沉重到這步田地,實在令人憂心。云南這片地界,萬萬缺不得三叔父坐鎮(zhèn),年前休假時,我們各衛(wèi)指揮使聚會閑談,還曾說起此事,紛紛言道,若能拜見三叔父一次就安心了。” 沐元瑜心念一動——滇寧王從一開始就說了不見客,他又提起來,還把各衛(wèi)指揮使都拉出來說,是非要見到她父王不可? 兩家關(guān)系若好,他做子侄的真切關(guān)心叔父還過得去,偏偏又不好,這樣還堅持,未免有些沒有道理。 她起身道:“這樣罷,大堂兄既如此說,我代大堂兄去問一問父王,看他可能勉力支撐,見一見大堂兄,好叫親戚們放心?!?/br> 沐元德忙道:“那有勞堂弟了?!?/br> 沐元瑜點一點頭,出門往滇寧王養(yǎng)病的院落去。 滇寧王一聽就不大耐煩:“又沒個正事,非要見我做什么?你就跟他說,我病重難支,誰也不見?!?/br> 沐元瑜應(yīng)了:“好?!?/br> 滇寧王倒又有點猶豫,把她叫回來,問道:“你看他形容如何?” “看不出什么,他也沒說什么切實的話,只是慰問父王病情而已?!?/br> 滇寧王就冷哼:“這當(dāng)口,無事獻(xiàn)殷勤來了,我好稀罕他,只怕巴不得我死呢!” 沐元瑜略有無奈:“父王正是養(yǎng)病時候,又是大年下,何必將死活掛在嘴邊,多不吉利?!?/br> 這個父王沒了兒子沒了指望,同時也沒了那股老謀深算的世故了,把一攤子事交給她后,整個人更有點自暴自棄地放飛起來,想說什么說什么,她還不大習(xí)慣這個版本的滇寧王。 滇寧王道:“吉不吉利,我都這樣了,不知趁了多少人的意,說不說又有什么要緊?!?/br> “凡覺得趁意的,總是父王的敵人,父王難道愿意仇者快,親者痛不成?” 滇寧王聽到這個話,方不響了,默了一會,臉色緩和著道:“我還是不見他。他這么非要見我,不知打什么主意,且不叫他得逞,等一陣,看能不能等出些什么來?!?/br> 沐元瑜正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她才回來,還沒熟悉好現(xiàn)有的局勢,所以要問一問滇寧王好確定一下。便道:“是,我出去回絕他,只說父王心情不好,不愿見客?!?/br> 她說著出去了,滇寧王望著她的背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半晌后,幽幽地獨自嘆了口氣。 他從前遺憾這不是個兒子,然而如今卻又禁不住想,這幸虧不是個兒子。 女兒家,總是心軟些,跟他鬧起來能鬧得那個模樣,到他自吞苦果了,她又還是乖順下來了,就算態(tài)度還是清淡吧,總還能安慰他兩句,讓他心里舒服一點。這要是個兒子,此刻恐怕巴不得他一口氣病死了,好給他騰位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