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黃鮮蝦粥，還有四個小菜和一份點心，擺滿了桌子。

    粥端上來的時候，一桌子都熱騰騰的，程靜泊給柏子仁盛了一碗。

    柏子仁看了看碗里的粥米，已經(jīng)被熬得看不出輪廓了，濃白如米漿，喝了一口感覺膠質(zhì)濃稠，滿口都是香氣，淡而鮮甜，落入脾胃非常暖和。

    程靜泊又把小菜都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嘗嘗。

    柏子仁問：“你怎么不一起吃？”

    “看你吃就有點飽了?！?/br>
    一句話差點讓柏子仁嗆了一口，放下碗，拿過紙巾擦了擦，疑惑地和他對視，隔著氤氳的熱氣，她很難看出他眼睛里表達(dá)的是什么，也不知剛才那句話是揶揄還是其他意思。

    “我看了你發(fā)來的讀后感，寫的很精彩。”他換了一個話題，讓她可以自然一點。

    “因為那本書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歡?！?/br>
    “你比較喜歡哪個部分？”

    “是終章，他發(fā)現(xiàn)了介子后，他太太催促他快寫下論文，公布于世界，而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在山坡頂上的一家小茶館里歇腳的旅人，不去考慮前面的路?！?/br>
    “我也喜歡那段話?！背天o泊說，“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是天才也是凡人，對擅長的東西謹(jǐn)慎執(zhí)著，對不擅長的東西彷徨逃避，有些方面表現(xiàn)得像是一個害羞的孩子?！?/br>
    “我也很驚訝，作為一個偉大的人，他竟然會有那么多不自信的時候?！?/br>
    “走上一條路，很少一部分人會至始至終都不曾懷疑過自己，懷疑不是壞事，它會幫你找到答案，難得的是，當(dāng)他決定做一個學(xué)者后就沒有動搖過?！?/br>
    柏子仁認(rèn)真地聽。

    “士志于道，他追求的是一個真理，別無他想。”

    “你覺得他愛他太太嗎？”她突然想知道他對這樣一個偉大的學(xué)者在感情方面的評價。

    他思考了一會說：“書里描寫他感情的細(xì)節(jié)很少，這個不太確定，不過我想他很敬重自己的太太，他們屬于受父母之命結(jié)緣，相敬如賓過一生的夫妻?！?/br>
    “如果是你呢？你會接受父母的想法，和一個各方面適合的人在一起嗎？”

    “只是適合，而非鐘愛，我不會接受?！?/br>
    柏子仁若有所思，又問：“你以前喜歡過別人嗎？”

    “我說沒有你信嗎？”

    “……不是很信?！?/br>
    “可惜了，是真的沒有?！彼恼Z氣淡而認(rèn)真，“在這方面暫時沒法提供你好的見解?！?/br>
    話至此，氣氛總歸是曖昧了很多，彼此間像是隔了一層紗霧，看似很近實則又隔著一個距離。

    他沒再說話，動手夾了一疊干絲放在她的粥心：“這樣比較好吃?！?/br>
    一頓飯下來，柏子仁完全飽了，再看看程靜泊的碗，他吃得不太多。

    他開車送她回宿舍，得知她明天一早要收拾行李回家，問她需要他的幫忙嗎，她說不用了，明早沐叔叔會開車過來載她回去。

    “寒假里有什么打算？”

    “目前還沒有，應(yīng)該就在家看看書，幫忙帶兩個弟弟?！?/br>
    “有時間出來嗎？”

    “有?！?/br>
    “等我手頭的工作結(jié)束，我打電話給你?！?/br>
    “好。”

    等車子開過了紅綠燈，柏子仁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好像是在提出約會。

    為防自己錯解他的意思，下車前，她特地向他確認(rèn)：“你大概什么時候會約我出去？”

    “別急，不會讓你等很久?！?/br>
    “……”

    她暈乎乎地下了車，車內(nèi)的他手指輕輕扣了扣車窗，說了一句話有意味的話：“謝謝你今天陪在我身邊，有你在我很幸運。”

    一句話又成功讓她在原地暈眩了好一會，就好像是漫天的星子紛紛灑下來，一塊掉在她腦袋上。

    “再見?！?/br>
    “……再見?！笨目慕O絆的兩字。

    結(jié)果是柏子仁失眠了一晚上，天不亮就出去慢跑，吃了早餐后回來，一一檢查行李包的東西，還找了一個紙箱子，用來放要帶回去的書，除了很多專業(yè)書外，還有幾本是向圖書館借閱的，最后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上，她毫不遲疑地拿起。

    沐叔叔開車過來接她，很貼心地把行李包和紙箱都搬到車上，時間尚早，一路通暢，很快就到了家。

    一進(jìn)門就聽到廝打聲，還伴有劉欣語的尖叫聲。

    仔細(xì)一看，沐子北和沐子?xùn)|已經(jīng)扭成一團(tuán)。

    “你們這是做什么，還有沒有樣子了?！便迨迨遐s緊過去扯開兩個，先抱走一個。

    劉欣語跟著抱過一個。

    “你這個呆頭蠢貨！”沐子北叫道。

    “你才是白臉jian臣！”沐子?xùn)|紅著臉回?fù)簟?/br>
    沐子北靈活地從mama的懷里跳下來，走到哥哥面前，伸腿又踹了他一腳，然后悠哉地跑上樓，沐子?xùn)|無奈被爸爸鉗制住，白白地挨了一腳，委屈地快哭了。

    劉欣語看著地毯上一片狼藉，疲倦地?fù)犷~：“北北這是怎么了？最近總鬧情緒?！?/br>
    柏子仁拿著東西回房，稍微歸置了一下，回頭去找沐子北。

    沐子北坐在床沿，垂著頭看地板，聽到j(luò)iejie的聲音也不抬頭，只顧著自己沮喪：“程醫(yī)生認(rèn)我做侄子，mama竟然同意了?！?/br>
    “原來你是在為這個事情不高興?！?/br>
    沐子北猛抬頭，握緊拳頭，泫然欲泣：“難道她還把我當(dāng)成一個孩子？”

    柏子仁一愣：“否則呢？”

    沐子北沉默了。

    “你才八歲，她二十八歲了，本來就是你的長輩?！?/br>
    沐子北轟然倒下，聲音毫無生氣：“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柏子仁善解人意地退出。

    吃晚飯的時候，沐子北心不在焉地挖著咖喱飯，悠悠道：“奈何明月照溝渠?！?/br>
    對面的沐子?xùn)|正大口地啃牛排，狠狠地瞪他。

    劉欣語問柏子仁寒假打不打算出去玩，柏子仁說可能會和人出去。

    “和男朋友？”沐叔叔驚喜道。

    “不是?！卑刈尤蕮u頭否認(rèn)。

    “有就有，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到了該找男朋友的年紀(jì)，我們也會幫你留意的?！?/br>
    “不用幫我留意?！卑刈尤示芙^。

    一句話落下，整桌子的人都保持安靜，連沐子北都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柏子仁不敢再說話，迅速吃完飯就告退了。

    沐叔叔笑道：“小仁一向怕生，再等等吧?！?/br>
    柏子仁回房后無所事事地翻那本旅人的自傳，重讀一段落。

    湯川和妻子是由父母介紹認(rèn)識的，在第一次正式見面之前，他只看過她的照片，承認(rèn)有點動心，見面后，他幾乎沒說話，而妻子當(dāng)即決定就是這個人，并有一段內(nèi)心獨白。

    “我有點擔(dān)憂他太沉默了，但是不論外表如何，有一點卻是不會搞錯的，那就是他有一個勤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