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竟成冷面鐵青，給他說得啞口無言，只得負(fù)手而立，怒道：“你是這里主事的？敢問鄭某哪里惹了閣下，要將我妻女困于此地！”

常不遜打聲呼哨，懶洋洋坐下，抽出飲血刀甩了兩周：“多謝鄭掌門抬舉，小生可不敢掠人之美，能將南華劍派掌門人玩弄股掌之間，豈是咱一個(gè)破落刀客做得到的？”

鄭竟成一張臉白了黑黑了青，額上青筋高高乍起，鼻間冷冷一嗤，默不作聲。傳志聽到他衣袖下雙拳咯咯作響，又看常不遜氣定神閑，三言兩語便說得一代掌門人顏面盡失，暗覺好笑。他曉得常不遜明知鄭竟成擔(dān)心妻兒不敢妄動(dòng)才如此無禮，卻也不怎同情鄭掌門，一來他對南華劍、鄭竟成夫婦全無好感，與常不遜反倒親近些，二來到底少年心性，見鄭竟成惱羞成怒，只覺好玩。他過去與阿笙在一起，見阿笙不顧禮節(jié)待人傲慢，也不會(huì)指責(zé)勸誡，反覺那副模樣又好看，又可愛，令人喜歡得很。

傳志想到阿笙，終是禁不住笑了，好在還記得顧忌鄭掌門顏面，抬手擋住了嘴。紅蕖在院中望著他，也輕輕笑了，她知道唯有想起阿笙時(shí)，傳志才會(huì)那樣笑。他垂著眼瞼，眼梢微微翹起，褐色的瞳仁像是被泉水化開了，柔柔地望著某個(gè)地方，整個(gè)人都軟綿綿的，很放松的樣子。每當(dāng)這時(shí)候，傳志就好像被一個(gè)看不見的方盒子裝起來，和旁人隔絕了似的，那個(gè)盒子里除了阿笙，誰也進(jìn)不去。

鄭竟成也瞧見了他在笑。他周身都被噴涌欲出的憤怒籠罩了，真氣在鼓脹的肌rou間流轉(zhuǎn)，有風(fēng)吹過，他的衣衫卻紋絲不動(dòng)。

常不遜察覺到他的殺意，稍稍坐直了些，五指握緊了刀柄。南華劍的弟子們同他一樣，都將手按在了腰間劍柄上。屋頂上的十幾把弓已經(jīng)拉滿，吳應(yīng)簡也張開了他的弓。

便在這一刻，眾人聽見一道優(yōu)游華貴的聲音：“鄭掌門前來，有失遠(yuǎn)迎，還請見諒。在下王yajun，已在花園略備薄酒，還請掌門人賞光一敘?！?/br>
王yajun自屋中款款走出，手中握著一柄折扇，雖著布衣，卻氣度不凡。孫伯良垂手立在其后。話音將落，吳應(yīng)簡略一頷首，屋上弓箭手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鄭竟成冷笑，拂袖朝花園走去。余下南華劍弟子正待跟上，卻被孫伯良攔下：“王公子要與鄭掌門談的事，越少人知道為妙?！?/br>
鄭竟成接連顏面掃地，聽罷此言更是惱怒，對弟子怒道：“我還怕他不成？在這里乖乖等著！”自隨王yajun去了。

孫伯良微微一笑，舉目朝常不遜拱手道：“這幾位南華劍弟子都是貴客，還請不遜老弟好生招待。”

待他三人去了花園，傳志見幾個(gè)南華劍弟子個(gè)個(gè)憤憤不平，面露怨色，也不好同紅蕖打招呼，附在常不遜耳畔低聲問：“王公子要同鄭掌門講什么？”

常不遜兩手一攤，伸了個(gè)懶腰向后一躺，閉了眼睛。傳志后知后覺，明白這問題太過愚蠢，只得罷了?？匆谎墼褐斜娙?，想問他打算如何好生招待，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過了一個(gè)時(shí)辰，王yajun親自將鄭竟成送回前院，又吩咐下人將鄭夫人母女請來。鄭竟成始終黑著臉一言不發(fā)，直到清寧攙著鄭夫人出來，面色才有所緩和。他將二人上下打量一番，上前對清寧道：“你娘哭了？”

“是，哥哥昏迷未醒，娘哭了很久?！?/br>
鄭竟成蹙眉，攙起夫人手臂，抬起袖子似想給她擦淚，尚未碰到她臉頰，便停了下來，要她二人到背后去。清寧微怔：“這便要走嗎？”

鄭竟成冷哼：“你還想多住幾日？”

清寧搖頭，喃喃道：“哥哥還在?！?/br>
王yajun笑道：“鄭姑娘莫擔(dān)心，令兄身受重傷，不便趕路，有大夫一路照顧，到了蘇州，定將他完完好好地送回貴派?！?/br>
清寧遲疑，回頭看一眼傳志，咬唇不語，小心扶著母親朝外走。鄭夫人自與傳志相遇，犯了失魂之癥，便時(shí)時(shí)心神恍惚，精神萎靡，此時(shí)又逢兒子重傷悲痛過度，舊病發(fā)作，雙目失神怔忪，任由清寧攙著，誰知走得幾步忽一陣抽搐，猛然推開清寧，撲進(jìn)鄭竟成懷中，尖聲道：“歡兒病了，你怎能把他一個(gè)人留在這里？你好狠的心！他一個(gè)人，呆在這種地方，他會(huì)害怕的，我要留下陪他，你讓我留下陪他，師兄，你怎能讓他一個(gè)人？”

說著便要踉蹌著回去，鄭竟成一把攥緊她手腕喝道：“你莫胡鬧，歡兒豈會(huì)有事！”鄭夫人卻充耳不聞，錘他胸膛，又抓又咬，想將他五指掰開，口中高聲咒罵，顛三倒四是些“好狠的心”、“我的兒子”之類的話。

眾目睽睽，鄭竟成給她氣得沒辦法，瞥見王yajun等人微笑著看笑話，更是惱羞成怒，一掌揮在鄭夫人臉上，吼道：“閉上你的嘴，胡說什么！”

這一掌不曉得用了多少力，打得其他人都怔在當(dāng)場。夫人披頭散發(fā)，臉頰紅腫，呆呆望著他，眼淚倏然滾落下來，嘴唇不住顫抖，似想要說話，又說不出。她兩手捧在心口，緊緊攥著前襟，頹然跪倒在地，喉中嘶嘶作響，痛苦之極。

王yajun輕咳一聲，揮揮扇子笑道：“夫人既擔(dān)心兒子，不如一起留下，鄭掌門還請放心。”

鄭竟成臉色灰白，并未答話。

清寧見狀，上前道：“爹爹，娘不放心，我留下照顧哥哥可好？”

鄭竟成瞪她一眼，又垂目凝視妻子，再看向王yajun，隱忍怒氣道：“莫忘了你的承諾?！?/br>
“自然?！?/br>
鄭竟成長嘆一聲，轉(zhuǎn)望著清寧，自懷中摸出錢袋，給她倒些銀兩，看她好好裝起來，才將女兒再三瞧了瞧，問：“這幾個(gè)月在外頭，有沒有人欺負(fù)你？”

清寧搖頭，眼里頓時(shí)蓄了淚。

鄭竟成又問：“胳膊受傷了？”

“是，不妨事的?！?/br>
“那便好。”鄭竟成俯身抱起夫人，嘆息道：“你不要怪爹爹心狠，倘若可以，我豈會(huì)將你哥哥一人丟在這里。”

清寧搖頭道：“我懂的?！?/br>
“好生照顧你哥哥?！?/br>
清寧說是。

鄭竟成點(diǎn)頭，再無它言，抱著夫人同一眾弟子去了。

王yajun將折扇一合，抬頭望望天色，笑道：“該用午膳了，鄭姑娘回房，好好歇歇罷。”

清寧也不瞧他，兀自回去。傳志遠(yuǎn)遠(yuǎn)看見她一張如玉的臉上盡是淚水，慌忙追上前去，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默默跟在她身后。常不遜哎呦一聲，拿袖子遮上臉，自到廚房找儲(chǔ)忠義去了。

傳志隨清寧一路回到后院，甫一進(jìn)門，便聽秦箏在屋里嚷道：“再亂動(dòng)，我就一刀扎死你?！?/br>
“我還怕你不成？有本事便扎呀——媽的臭丫頭你想弄死我！”這道聲音，是鄭清歡的。

“弄死你，姑娘倒真是不敢，弄個(gè)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