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br>
此言一出，“付九”與莊敬亭皆拍案而起，怒道：“你什么意思！”

羅成笑道：“便是那個(gè)意思?！?/br>
接連被人懷疑，莊敬亭已是怒火攻心，臉色煞白，捂著胸口坐下，喘氣不止?！案毒拧币嗟溃骸案赌承械谜枚耍恍甲瞿菬o恥勾當(dāng)！”

羅成并不看他，反歪在椅上對(duì)莊敬亭笑道：“羅某只是不明白，這兩位付九爺都不認(rèn)得你，想來你不曾在落梅莊中走動(dòng)過，為何方老爺要將落梅莊交到你手上？”

在座眾人面面相覷，繼而齊齊望向莊敬亭。莊敬亭順過氣，長嘆道：“看來今日，莊某非得自證清白不可?！彼沽艘槐?，一飲而盡，緩緩道：“我與方老爺相識(shí)，是將近四十年前的事了。彼時(shí)方老爺正當(dāng)壯年，雖不是落梅莊莊主，業(yè)已是聲名遠(yuǎn)播的豪杰了。我不過十來歲，在太湖畔的鐵匠鋪中做學(xué)徒?！?/br>
羅成笑道：“莊先生竟還有做鐵匠的手藝?！?/br>
“不過混口飯吃，學(xué)得一二皮毛，算不得什么手藝。是以在下同諸位不同，不曾學(xué)什么功夫，只是個(gè)手藝人。這也是人生一大憾事?！鼻f敬亭笑道，“當(dāng)年在鬧市中聽書，說江湖中人如何劫富濟(jì)貧、飛檐走壁，端的羨慕不已，常在說書鋪里耗上大半天，惹得師父不快。后來有一日，聽書回來已是傍晚，想著要挨師父罵，便抄小路往回跑，沒跑幾步，便聽有人輕聲叫我。

“正是臘月，天冷得很。巷子里又黑。這人說話氣若游絲，倒像是孤魂野鬼，嚇得我拔腿就跑，卻聽他道：‘小兄弟，你莫怕！’他說著便咳嗽起來，我想惡鬼總是不會(huì)咳嗽的，便大膽回頭，朝他那頭瞅了一眼。那人是個(gè)八尺來高的大漢，滿臉胡須，穿一身黑衣服，坐在地上喘氣。我再靠近些，聞到他身上一股血腥氣。后來我才知道，他那不是黑衣服，而是被血染黑的白衣服。他被人陷害，傷重在身，又無處可去，我便偷偷將他藏進(jìn)鋪?zhàn)拥牟穹恐小?/br>
“他渾身都是刀傷，卻不肯去瞧大夫，我不知該用什么藥，便在自己臂上劃了二刀，去找大夫醫(yī)治，將包扎之法和藥方都暗暗記住，替他療傷，而后日日端水送飯，方才救回他性命。”莊敬亭挽起衣袖露出上臂，確有兩道寸許長的傷疤。陸榮當(dāng)即道：“周兄仁義如斯，陸某自愧不如！”

莊敬亭冷笑道：“哼，仁義又如何，這大廳之中，又有誰肯信我？”

他意有所指，雙目瞪向羅成。羅成只當(dāng)瞧不見聽不著，眼觀鼻鼻觀心，坐得端端正正。

付九忽道：“那是三十七年前，臘月初五，老爺被叛徒陷害，不知所蹤，直到正月才回到幫中?！蹦菚r(shí)老爺羽翼未豐，身邊親信不多，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莫非莊敬亭所言不虛？他面露疑惑，瞇起雙眸細(xì)細(xì)端詳起此人。

莊敬亭點(diǎn)頭道：“如此一來，在下與方老爺結(jié)為忘年之交。往后時(shí)有見面，我卻不曾去過落梅莊，對(duì)他莊中人事也一無所知?！彼聊蹋值溃骸昂髞矶觊g，方老爺對(duì)我始終視若己出，有他暗中接濟(jì)，在下做了些小生意，才得以有今日。他的恩情，在下一生都不敢忘懷。接手落梅莊這十八年來，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如今方家后人前來，莊某本該將落梅莊拱手奉還，只因怕辜負(fù)了老爺厚望，將他半生產(chǎn)業(yè)托付給不相干的人，才慎之又慎。諸位懷疑在下圖謀不軌，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眼下有兩位方小少爺，想來有一位確實(shí)為真，還請(qǐng)諸位英雄明眼相辨，助在下找出那真的方家后人，將落梅莊物歸原主，以告方老爺在天之靈！”

他句句在理，言辭懇切，不少掌門人連連點(diǎn)頭。爽快如薛雷等人更是高聲喝彩，夸他仁義無雙。饒是傳志此時(shí)，也心有遲疑：他真的是個(gè)好人嗎？那日張一刀看見的，究竟是誰？

喧鬧中，聽得一人來報(bào)，說是萬窟山中人。

來人是一名窈窕女子，端容秀麗，攙著一位老婦人緩緩走進(jìn)花廳。那婦人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始終低著頭，似是不曾見過如此場面。不待她二人停下，“付九”便奇道：“孫婆子，你來此處做什么！”“方傳志”也是訝然，忙起身上前，攙她坐下。

祝羅敷向眾人道，這是她派去查探兩對(duì)主仆身世的下屬，喚作阿柔，遂盤問道：“在座的都是武林前輩，你知道什么，便說什么，不必忌諱害怕，也不許有所隱瞞?！?/br>
阿柔向她盈盈一拜，柔聲道：“是。屬下先給京城的姐妹們發(fā)了信鴿，要她們?nèi)ゲ椴檫@位付爺?shù)纳硎?。倒也好查，她們說，萬花樓所在的胡同里，住了不少賣力氣的漢子。他們都識(shí)得付爺和小少爺，說搬來也有十幾年了，付爺是個(gè)眼高于頂?shù)模粣鄞罾砣?，身邊的小公子長得倒秀氣，也不愛說話。付爺從不讓他干活，整日都在家中，不曉得做什么?！?/br>
“付九”冷道：“付某再不濟(jì)，也不會(huì)要小少爺干苦力！”

阿柔又道：“姑娘們又查了再三，順藤摸瓜找到這姓孫的牙婆，原來十八年前，是她給付爺尋了住處?！彼D(zhuǎn)而對(duì)那婆子道：“你路上怎么同我講的，便怎么同大家伙講。”

那孫婆子說是，磕磕巴巴講了幾句，不外乎她見嬰兒可憐，如何起了惻隱之心，“付九”如何對(duì)身世諱莫如深，她哪想到這兩人有如此來頭云云?！胺絺髦尽绷⒃谒砗?，給她端茶送水，很是恭謹(jǐn)。末了，那老婆子小聲道：“我老嫗原來想，這小公子生得細(xì)皮嫩rou，好看得很，將來賣到青樓妓館，能值不少銀錢。誰知道……”聽得“付九”冷哼一聲，她驀地閉了嘴。

祝羅敷冷笑，又問阿柔：“那另一位方少爺，你查到了什么？”

阿柔當(dāng)即跪下道：“屬下辦事不力，還請(qǐng)掌門人責(zé)罰。時(shí)間太緊，聽說這位付爺是從塞外來的，姐妹們一時(shí)查不到消息。只知道幾個(gè)月前，在京城樊樓，有人瞧見過兩位。還有……”

“還有什么？你只管說?！?/br>
碧兒抬頭怯生生望向傳志，舉手一指：“那時(shí)大鬧青虎門，殺害門主和門中數(shù)十人的兇手，正是他。”

眾人皆目瞪口呆，看向這面相老實(shí)的少年人?；◤d中再度喧鬧起來。

鄭家兄妹原本坐在鄭竟成身后，見狀便要站起，卻聽鄭竟成一聲低喝：“坐下！”

清寧急道：“爹爹！那日的事情，分明是……”

“丟人的東西，當(dāng)我不知道嗎！”鄭竟成怒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倆要害得我南華劍名聲掃地不成？”

清歡道：“敢做不敢當(dāng)，才丟我南華劍的人！”

鄭竟成冷道：“你敢作敢當(dāng)，也莫怪我六親不認(rèn)。”

清歡愣住，還待再說，便被母親按住了雙手。他瞧出鄭夫人眸中哀求之意，只得作罷。清寧雙唇一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