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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旁人的擁抱和體溫,這讓他驚恐萬狀的大喊出聲,隨即便翻身向外爬去,又把雙手攥成拳頭,拼命的掖到身下。船老板在外聽了這一嗓子,連忙進來查看。陸雪征見狀,便先是對船老板一揮手,而后上前抓住葉崇義,將他強行拖拽了回來:“崇義!是我!”船老板不明就里的關掩艙門離去了,而葉崇義瑟瑟發(fā)抖的轉(zhuǎn)向陸雪征,一邊哀嚎一邊踢打,嘴角血痂受到牽動,迸裂出了點點血珠。陸雪征見了他這狂亂模樣,索性抬手攥住他的兩只手腕,同時大聲質(zhì)問道:“崇義,崇義!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我是陸雪征,我來救你了!”此言一出,葉崇義倒是怔了一下。眼神渙散的望向陸雪征,他暫停了掙扎,只微微張開嘴,低低的“啊”了一聲。陸雪征松開手重新抱起了他,又極力在臉上調(diào)動出了笑容:“瘋子,亂鬧什么?你看我是誰?”他的視野模糊起來,抓起葉崇義的一只手捂到自己臉上,他含著眼淚笑道:“小可憐兒,還不快喊雪哥?”葉崇義癡癡的凝視了陸雪征,冰涼手指貼上了溫熱面頰,他夢游一般的用指尖描畫了陸雪征的眉眼鼻梁。這感覺太過真實了,簡直讓他感覺自己并非身在夢中。方才那種狂暴的氣力忽然消失了,他可憐兮兮的輕聲喚道:“雪哥?”陸雪征眼中淚光閃爍,可是笑容比春風還要和暖:“崇義,我在這兒呢?!彼麖澭腿~崇義貼了貼臉:“傻寶貝兒,別怕,雪哥帶你遠走高飛,咱們兩個過好日子去。你愿不愿意?高不高興?”葉崇義抬起手臂,摸索著環(huán)住了陸雪征的脖子。無言的沉默了片刻,他發(fā)現(xiàn)這仿佛真不是夢。于是他心驚膽戰(zhàn)的開口問道:“雪哥,你救我出來了?”耳邊傳來了最熟悉最想念的聲音:“傻子,那還有假?”葉崇義一哆嗦,隨即抬手捂住面孔,慘叫一聲推開了陸雪征。連滾帶爬的逃到陰暗角落處,他凄厲的哭喊道:“別看我,別看我!你殺了我吧,他劃花了我的臉……他給我打嗎啡針……我已經(jīng)不算個人了,你殺了我吧……”陸雪征爬上前去,將他一把扯過來抱回了懷中。這次用手臂死死箍住了葉崇義的身體,他壓低聲音說道:“葉崇義,你生是我陸家的人,死是我陸家的鬼!不管你做人做鬼,我都要你!”葉崇義依舊以手捂臉,淚水混合了血水滲出了指縫。在陸雪征的懷抱中,他顫抖成了一片風中之葉:“殺了我吧,雪哥,殺了我吧……”陸雪征在船艙內(nèi)席地而坐,像哄嬰兒一樣,千遍萬遍的輕拍著葉崇義的身體。他卷起右腿褲管,給葉崇義看那小腿上的槍傷傷疤:“當時這rou都翻開露出骨頭了,現(xiàn)在不是也都長好了?你臉上的傷再重,能有我這個重?”他俯身仔細端詳葉崇義的面龐,又掏出手帕為他擦拭嘴角滲出的鮮血:“崇義這么好看,難道添上兩道疤,就會變成丑八怪了?美人蹭了一臉灰,也還是美人?。 ?/br>葉崇義仰臥著枕了陸雪征的大腿,抬眼望著對方,滔滔的只是流淚。他不傻,他知道陸雪征是在寬慰自己。從李家衛(wèi)士對他的種種譏笑謾罵中,他早已猜出了自己的傷勢。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無是處,就是個人樣子好。他知道自己漂亮,也知道陸雪征喜歡自己的漂亮,所以大著膽子,敢于訕訕的去“愛”,即便是自討沒趣灰頭土臉了,也能厚著臉皮,繼續(xù)倒貼上去。這是唯一能讓他自信起來的資本,老天賜給他的,又被命運收了回去。如今的他,一無所有,形同鬼魅;他體面了二十多年,他受不了這個!陸雪征起身坐上了固定在舷窗旁邊的座椅,又把葉崇義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好。他抓起葉崇義的一只手,去摸那冰冷堅硬的窗玻璃:“崇義,你在夜里看過大海嗎?”葉崇義虛弱的歪頭枕了他的肩膀,氣若游絲的答道:“沒有?!?/br>陸雪征柔聲說道:“等到天亮,我們就到煙臺了。上岸之后,我們可以坐火車去青島,如果你不喜歡青島,我們也可以到其它地方去。崇義,你想去哪里?”葉崇義目光散亂的盯了舷窗,想要看清自己映在上面的影像。然而燈光搖曳黯淡,他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我不知道?!彼^望而悲愴的答道。他想自己應該到地獄里去——自己變得這樣恐怖丑怪,除了地獄,再沒有自己的安身之所了。——上部完84上海...一九四零年二月,上海。陸雪征像抱小灰貓似的,抱著一只小母雞,在弄堂小道上慢慢的走。小灰貓是芬芳柔軟、嬌嫩可人的,小母雞卻是一身臭氣、羽毛粗硬,并且一路咯咯大叫,不時還要振翅欲飛。陸雪征被它吵的不耐煩,就低頭把它的尖嘴捏住了。在一所老洋房門前停住腳步,他摸出鑰匙開了院門,邁步進去后先把小母雞往天井里一扔,而后立刻轉(zhuǎn)身,將院門仔細關掩鎖好。天井很小,只能容得下幾盆花草,而陸雪征因為是剛剛搬來,布置不及,所以連花草都沒有。憑陸雪征的財力,租住這樣寬敞的房屋,實在是浪費到了荒謬的程度。初到上海時,他和葉崇義本是住在兩間小小的公寓房子里,其實也盡夠起居生活了,然而那天在帶著葉崇義出門去醫(yī)院戒嗎啡時,房東家的小孩子迎面跑過來,一眼看清了葉崇義的面貌,嚇得“嗷”一嗓子,當場就跌坐在地,長嚎起來。房東家的少奶奶慌忙趕來,本意是要哄孩子,結(jié)果在看到葉崇義之后,也驚的面目失色,低低的“呀”了一聲。葉崇義怔了一下,隨即抬手捂住臉,扭頭就往樓上跑。而陸雪征這半年來勸他戒毒的那些好話,也就都算是白說了!小母雞拍拍翅膀,開始四處踱步。陸雪征不管它,推開前方客堂房門,他一路向內(nèi)走,一路大聲喊道:“崇義,我回來了!”沒有回應。陸雪征踩著客堂后方的木質(zhì)樓梯,吱吱呀呀的上了二樓。推開臥室房門向內(nèi)一瞧,他就見凌亂大床上,葉崇義正在蜷縮著睡大覺。葉崇義就連在睡覺之時,都要下意識的用一件舊襯衫包裹住頭臉,也不嫌悶氣。陸雪征沒有驚動他,轉(zhuǎn)身下樓要去殺雞。拎著菜刀走到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