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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純垂了腦袋,實心實意的小聲答道:“干爹,我一直想著您呢。那天夜里我沒趕上船,回去之后哭了好幾天。”“哭什么?”李純摸索著輕輕握住了陸雪征的手:“我……我害怕?!?/br>陸雪征笑道:“現(xiàn)在不怕了吧?”李純想起李紹文對自己的種種關懷,臉更紅了。遲遲疑疑的搖了搖頭——李紹文自然是能夠保護他,也的確是保護了他,但在他那一顆驚弓之鳥的小心靈中,似乎總是干爹更強大一些?;叵肫鹎跋裣ΨN種往事,他忽然不由自主的眼圈一紅,怪委屈的掉下了眼淚:“戴哥當時還保密,也不告訴我您的去向。我想找您都沒地方找去?!?/br>陸雪征聽到“戴哥”二字,不由得暗嘆一聲,抬手為他擦了眼淚:“你大哥哥是個什么下場?”李純吸了吸鼻子,哼唧著做出回答:“砍腦袋了,腦袋在電線桿子上掛了好幾天?!?/br>陸雪征聽聞此言,神色不動,只緩緩一點頭。哭天抹淚的、大小伙子似的李純,讓陸雪征想哄都沒法哄——實在是看不慣。要是金小豐在他面前忽然嚎了一場,他似乎還不會這樣別扭,反正金小豐從小就沒孩子樣,仿佛生下來便是一只會斗毆打架的野獸,從來不曾天真無邪過。看不慣,就先不看,他現(xiàn)在沒有那種閑工夫去調(diào)理小干兒子。起身掏出手帕為李純擦了擦涕淚,他把手帕掖到對方手里,口中吩咐道:“好了,兒子,別哭了。去給干爹端洗臉水過來,干爹今天在這兒過一天,夜里就要回碼頭啦。”然后他低頭對著李純一笑:“過幾天再回來,帶著金小豐,再回來就不走了?!?/br>李純悶聲悶氣的答應了,看出干爹對自己是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便轉(zhuǎn)身出門,去張羅熱水毛巾。而陸雪征信步走出,就見院內(nèi)青磚鋪地,十分潔凈,他當年的寵兒、大灰貓,在屋檐下懶洋洋的仰臥睡覺,竟是攤著四個爪子露出肚皮,大粗尾巴拖了老長,也不像個貓,倒如同一只憊懶的看門狗一般。陸雪征背了手,彎腰盯著它看了半天,越看,兩道眉毛皺的越緊,最后就面如苦瓜,心想這是那里來的怪物?我的小灰灰哪里去了?陸雪征在李宅消磨了一天的光陰,入夜之后,李紹文親自開車,一路把他送去了塘沽碼頭。目送陸雪征上船之后,李紹文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就怕干爹會把李純帶走,有心當面去向干爹討要李純,又有些不大敢。這一整天,他一眼都沒有多看李純,只怕露出端倪,惹惱干爹,然而察言觀色的伺候下來,他發(fā)現(xiàn)干爹似乎對李純并沒有什么想法,心中便是一陣暗喜。李純這兩年的變化的確很大,干爹若是因此對他失了興趣,那也正常。李紹文實在是看上李純了,能從干爹那里撿個剩,也很歡喜。再說陸雪征算準時間回到船上,正是沒有耽誤正事。從熱河運過來的煙土板子被慎重包裹好了,趁夜由苦力腳夫搬運上船;這是蔣振云要在返航時攜帶的私貨,與船上經(jīng)理無關,船長水手也不管此事,陸雪征便得親自壓陣,起個過目監(jiān)督的作用。這是一艘大貨輪,往返一趟,成本頗高,故而必要盡量的載貨。陸雪征感念蔣振云對自己的種種善待,所以恪盡職守,親自指揮苦力放置煙土;如此忙碌片刻,他心中一動,忽然想起自己往昔的種種事跡,便有些打怵,只怕自己好心辦壞事,再妨了蔣振云這樣一筆大財。思及至此,他連忙退到暗處,不肯再去指手劃腳。這一夜過去,船上貨物已經(jīng)裝載了一半,另有從張家口過來的一批煙土,卻是要到明日下午才能上船。陸雪征自知身份敏感,不肯招惹是非,所以日夜只在船中起居,輕易不肯上岸。貨輪在塘沽碼頭停泊了四日三夜,時間已然不短;在這天傍晚將近天黑的時候,煙土盡數(shù)裝運完畢,貨輪便要起錨出海。白天風平浪靜,可是一到了夜間,不知怎的,卻是起了風;陸雪征閑來無事站在甲板上,背著海風眺望碼頭情景,就見前方燈光點點,雖是少了往來穿梭的忙碌腳夫,但是也未完全平靜,低低的仍舊有些小小喧嘩。陸雪征單手托住小貍貓,心中一時想起戴國章,一時想起葉崇義,又回憶起自己當初在這天津衛(wèi)里賣命發(fā)跡,其間經(jīng)過的種種艱險,不禁百感交集,忍不住就長嘆了一聲。嘆過之后,倒也罷了。他向來只有在吃飽喝足、無憂無慮的時候,才有心思去傷春悲秋。如今這個時候,他在天津的勢力大受損失,一位勁敵該死不死的又蟄伏下去,讓他想報仇都難以下手;加之他雖不是什么縱橫捭闔的政壇人物,但是看到國土淪喪,無日收復,也覺得心情沉重。正在這時,貨輪鳴起了汽笛聲音,那聲音轟鳴悠長,幾乎震蕩了天地夜色。陸雪征放眼望去,卻見一輛黑色汽車利劍一般飛速駛過岸上小路,猛然剎在了棧橋之前;而船上船長一路狂奔跑下,通過棧橋拉開車門,迎出了一位長袍馬褂的高個男子。大黑天的,那男子還帶著白色涼帽和墨鏡,身邊又跟了兩名隨從。和船長短暫交談了兩句后,那幾人拔腿通過棧橋,一路快步走向貨輪。船長是很焦急的,一邊疾走一邊抬腕看表,及至跳上甲板,他不顧手下船員水手,徑直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陸雪征。“顧哥!”他氣喘吁吁的沖到陸雪征面前,側(cè)身一指身邊趕上來的那名男子:“這位先生要搭船到煙臺,夜里求您照應著點?!彪S即他上前一步,又對陸雪征低聲耳語道:“上面老頭子的朋友,老板不得不帶?!?/br>陸雪征沒理船長,只是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那名男子。而對方迎著陸雪征的目光,抬手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劍眉鳳目的面孔來。兩方相視而笑,笑里藏刀。李繼安意味深長的向他一點頭,又轉(zhuǎn)向船長說道:“巧得很,我們可是一對老相識?。 ?/br>船長愣了一下,隨即發(fā)笑:“哎喲,那更好了?!?/br>陸雪征對著旁邊艙門一伸手,溫和的輕聲說道:“這里風大,請進去坐?!?/br>李繼安目光如刀,銳利異常的在陸雪征臉上橫劈一記,隨即也伸出手去,禮數(shù)周全一躬身:“你先請?!?/br>陸雪征微微一笑,率先向那艙門走去,一邊走一邊彎下腰,放跑了手中的小貍貓。100大浪滔天...陸雪征所在的這一間船艙,十分狹窄,頂棚上吊下一只電燈泡,閃閃爍爍的搖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