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涼風終日斜斜的吹拂陸雪征；又隨時預(yù)備著冰淇淋與涼汽水，每天傍晚都要為他換一次身下的涼席。

換涼席的時候，金小豐須得攔腰抱起陸雪征，而陸雪征不慣被人這樣騰空抱起，總覺著險伶伶的，下意識的就要抬手去攬他的脖子。仆人這時便要抓緊時間，撤下舊席，鋪上新席。

然后金小豐把陸雪征放回床上，又扶他倚靠床頭坐起身來，吃些瓜果。雙手按摩著對方左邊那條好腿，他忽然小聲說道：“干爹，這不值得?！?/br>
陸雪征咬了一口白梨，然后笑了一下：“這件事情，我早晚都是要做的?！?/br>
金小豐起身去擰來了一條毛巾，從赤腳開始向上擦拭。陸雪征身上沒什么熱汗，金小豐擦的輕松而又愉快。毛巾滑到了大腿根部，金小豐探過頭去，而陸雪征就自動伸手摟住了他。金小豐用力向上一挺腰，陸雪征的身體隨之懸空，金小豐趁此機會退下他的褲衩，用毛巾擦過了他的屁股和□。

陸雪征并沒有自怨自艾長吁短嘆，但是金小豐察言觀色，知道干爹的情緒是低落了。陸雪征是有這個特點——越到危急的時刻，他越要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越是悲傷的時候，他越要顯出談笑風生的豁達樣子。

陸雪征很少提及自己的右腿，他只對金小豐微笑：“可惜我那只小貓，多么好看，這回也掉到海里淹死嘍！”

金小豐聽在耳中，記在心里，盤算著再給干爹弄一只好貓回來。

陸雪征又道：“等我的腿長好了，我們回天津去?！?/br>
金小豐聽到了“我們”二字，心中忽然一動。飛快掃了陸雪征一眼，他低下頭，狀似無意的一下一下?lián)崦岁懷┱鞯拇笸取?/br>
陸雪征是每晚都要接受他那按摩和擦洗的，所以并未覺出異常。

夜深人靜的時候，陸雪征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金小豐負責照應(yīng)他的一切坐臥起居，這時貼著床邊伸展身體，睡的無聲無息。陸雪征在金小豐那隱隱的體溫與氣息中，覺得很是心靜。

終于是為葉崇義報了仇了。他想自己就算立時死了，也有面目去見瘋子了。心靜的感覺非常之好，似乎生命都揭開了新一篇章，人也可以重新再活一場了。

只是不能去想自己的右腿。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是怎樣練出腿上功夫的，也知道自己若是沒了腿上功夫，那就只是一名普通的槍手。他是靠身手功夫吃飯的人，他才三十二歲，不管怎么講，都還年輕著呢！

右腿最終能夠恢復(fù)到何種程度，他一點信心都沒有。也許依舊健步如飛，也許就變成了瘸子——所以不能想，一想，整顆心就像是落到了滾開的沸油里，疼的要命！

他滿腔的雄心抱負，準備要回天津重整旗鼓，全面復(fù)興先前的勢力。然而看著眼下的情形，將來的事情，恐怕是要不好說了。

扭頭望向窗外稀薄的晨光，陸雪征的臉上掛了寒霜。

104孝子賢孫

在這一年的初秋時節(jié)，陸雪征拆下了右小腿上的石膏。

這時他已經(jīng)和蔣振云見過了面，他是不能再為蔣振云效勞了，而蔣振云損失了一艘輪船以及整整一船的煙土板子，雖然心痛欲裂，但是總怪不到陸雪征身上。兩人固然不能繼續(xù)合作，可是眼見陸雪征折了一條腿，他禮數(shù)周全，還想著送來幾樣滋補藥物。

這日上午，秋高氣爽，金小豐開車送陸雪征去外國醫(yī)院拍愛克斯光片?；丶抑?，兩人沒有即刻回房，金小豐用輪椅推了陸雪征，在院內(nèi)慢慢的散步。

陸雪征隨隨便便的穿了一套淺色西裝，周身打扮的很潔凈，襯衫領(lǐng)口敞開著，為了舒服自在，也沒有系領(lǐng)帶。這些日子，大概是因為心事沉重，他是明顯的瘦削了，臉色也偏于蒼白。將兩邊胳膊肘搭在輪椅扶手上，他探身向前，望著草地上的一朵野花發(fā)呆。

金小豐一言不發(fā)的放開輪椅，轉(zhuǎn)身走回樓內(nèi)。片刻之后出來了，雙手捧著一只小小的短毛貓。短毛貓據(jù)說是擁有著美國血統(tǒng)，正所謂遠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雖然金小豐絲毫看不出此貓比先前那只貍貓高明到何處，不過就因為這貓樣子還好，所以他特地花了一點小錢，將其買了下來。

彎腰把小貓送到陸雪征的懷里，他隨即轉(zhuǎn)回輪椅后方。陸雪征摟著小貓緩緩向后仰靠過去，他便抬手握住了對方的肩膀。

陸雪征的肩膀很端正，是個衣服架子的身材。陽光明亮的照射下來，刺激的他瞇起了眼睛；而金小豐從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鏡，打開來為他架在了鼻梁上，動作熟極而流、一氣呵成。

有了墨鏡的保護，陸雪征仰起臉看了看太陽。左腿長長的伸出去踏到草地上，他非常懷念腳踏實地的感覺。

“怎么還是走不得路呢？”他懶洋洋的輕聲問道：“我這么嬌貴了？”

金小豐深深的俯下身去，在他的耳邊低聲答道：“醫(yī)生說了，您總要再過兩個月，才能開始練習走路?！?/br>
陸雪征面向前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金小豐的光頭，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兩個月。”

金小豐從他那虛弱而又沮喪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他的恐慌與焦慮。向前探過頭去，他輕輕的和陸雪征面頰相貼。

陸雪征抱著小貓，怔怔的向前望著，并不理會。

于是金小豐得寸進尺，扭過臉來輕輕親了陸雪征。

陸雪征神色不變，單是抬起了一只手，是一個中止與拒絕的姿勢。

“我很想回天津去?！彼匝宰哉Z似的說道：“總在上海，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心里不踏實。”

金小豐向他耳語道：“干爹，有我在這里，您不用擔心。”

此言一出，陸雪征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邪火，抬手在那輪椅扶手上狠拍一掌，他疾言厲色的斥道：“混賬！你只會和我頂嘴！你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金小豐一言不發(fā)，任他責罵。而小貓受了驚，就“喵”的大叫了一聲。

陸雪征又動作幅度很大的用力一揮手：“我回房去！”

金小豐把陸雪征推進樓下客廳。陸雪征先是彎腰放下了小貓，然后左腿用力站起身來，一轉(zhuǎn)身坐到了沙發(fā)上。側(cè)過臉從金小豐手中叼住煙卷，他隨即在對方遞過來的火苗上深深吸燃。手指夾住煙卷，他嘆息似的吐出一線青煙；與此同時，耳邊響起“啪”的輕輕一聲，是金小豐關(guān)閉了手中的打火機。

金小豐不言語，將兩本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