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擰出一條雪白手巾,狠狠的擦凈了他那脖子耳朵。擦完之后,再擦一遍。李繼安的一只耳朵被他抻了老長,疼的哎哎直叫:“云端,輕點,你這是要把干爹抻成兔子?”陸云端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摜,額頭上都見了細密汗珠:“你還有臉叫!家里就咱們兩個人,頂數(shù)你最不講衛(wèi)生。都是大人了,耳朵后面還帶泥!”李繼安聽到“家里”二字,心中忽然一軟。自己抬手摸摸耳朵脖子,他的確是感到了光滑潔凈:“那你不給干爹勤洗一洗?”陸云端沒理他,自己伸手試了試盆中水溫,發(fā)現(xiàn)還是熱得很,便爬上炕去脫了襪子,把兩只赤腳輪流踩進水中——昨天晚上在外面玩瘋了,沒有洗腳便上炕睡覺。早上起來他拎起自己的襪子嗅了嗅,然后就“呃”的嘔了一聲。陸云端洗凈雙腳,把臭襪子扔到水盆里,讓勤務(wù)兵端出去洗。自己仰面朝天的躺在李繼安身后,他抬起雙腿,把兩只腳架在對方的肩膀上晾著。李繼安歪著腦袋,向左看是一只小腳丫,向右看又是一只小腳丫。他不介意,繼續(xù)歪著腦袋,而陸云端百無聊賴,就用腳趾頭撥動了他的耳朵。李繼安的心情很恬靜,這個時候他不再想起陸雪征,他只是覺得很恬靜。勤務(wù)兵推門又進來了,用托盤端進兩大碗黑芝麻糊。黑芝麻糊里放了紅糖,據(jù)說可以使白發(fā)轉(zhuǎn)黑。陸云端聞到香氣,一翻身爬起來湊了過去。兩人各自端起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黑芝麻糊,吸吸溜溜的低著頭喝。李繼安喝的慢一點,抬頭忽見陸云端已經(jīng)將一只空碗放回托盤,就下意識的把自己手中的半碗黑芝麻糊遞了出去。等到陸云端伸手接過大碗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溺愛對方。陸云端不理會,手捧大碗轉(zhuǎn)著圈兒的喝,熱的滿頭冒汗。及至剩下一個碗底了,他挪到李繼安面前,直接把碗送到對方的唇邊。李繼安乖乖的張開嘴,就著大碗喝下了最后一口。陸云端又要出去野跑,然而李繼安不讓。李繼安把他摟在懷里,一手伸到衣服里去,摸到了滿手的熱汗:“云端,聽話,等消了汗再出門,外面風(fēng)涼著呢!”陸云端把兩條腿伸直了——他人不大,腿可是很長,能吃能喝,卻又不胖。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他仰起頭去看李繼安。李繼安低下了頭,也看他。兩人對著看了良久,開始野調(diào)無腔的拌嘴。李繼安已經(jīng)問清了陸云端的底細,這時就說他是“婊|子養(yǎng)的”,陸云端滿不在乎,立刻回道:“禿驢日的!”李繼安當(dāng)即沒了語言——陸云端一直執(zhí)著的認為他是老和尚的兒子,所以從小也是和尚。于是他彎下腰來抱住陸云端,虛張聲勢的去咬對方的臉蛋鼻子。陸云端和他對咬,咬著咬著,不占上風(fēng),忽然急了,“汪”的叫了一聲。李繼安當(dāng)即哈哈大笑,摟著他一歪身倒了下去。正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敲響了,外面有人發(fā)出了呼喚:“師座??!”李繼安坐起來,在陸云端身上拍了一巴掌:“滾出去玩吧!別扯驢尾巴,當(dāng)心挨踢!”陸云端答應(yīng)一聲,下地穿鞋,撒腿就跑了出去。門口的張參謀側(cè)身讓了路,隨即邁步進門,先立正敬了個軍禮,然后隨手關(guān)上了房門。快步走到炕邊躬□來,張參謀開口說道:“師座,打聽清楚了,軍長的確是不去?!?/br>李繼安冷笑一聲——他的頂頭上司顧軍長,乃是大匪頭出身,現(xiàn)在拉扯起一幫烏合之眾,竟也混成了將軍。“他在本溪湖有家業(yè),當(dāng)然犯不上往北平跑?!彼鲇诩刀剩崃锪锏恼f道:“沈現(xiàn)在怎么樣了?”張參謀答道:“沈師長自從去了北平之后,就一直沒回來過。師座,咱們這地方窮鄉(xiāng)僻壤的,能走的都走了,誰肯留在這里受罪???馬師長也早去天津了,他走的更早,比沈師長還早?!?/br>這張參謀是李繼安的親信部下,從小在一個村子里長起來的,所以李繼安對他有話直說,并不隱瞞:“小張,你知道我的出身,只要有吃有喝,對我來講,就不算受罪。我想的是這一次會議,到底值不值得我親自跑一趟?!?/br>張參謀思索了一下:“要說值不值得……倒不是什么重要會議,不過您去一趟也好。您畢竟也是領(lǐng)了番號的正經(jīng)師長,總不露面,這個……麻煩差事是輪不到您,可要有了好事,不也是一樣輪不到您了?”李繼安盤起雙腿,長久的不發(fā)一言——憑他的頭腦經(jīng)歷,他什么道理不懂?可話說回來,自己這模樣已然是上不得臺面,躲在山村里也不失為藏拙之道;況且北平緊挨著天津,自己一旦露面,萬一把陸雪征招來怎么辦?他沒有收服陸雪征的自信,同時又不愿把陸云端歸還回去。當(dāng)然,可以用陸云端來要挾陸雪征——但是,誰知道這能不能成功呢?他不知道陸雪征是不是一名慈父,他只知道陸雪征的確是一名亡命徒。李繼安想到這里,忽然笑了。他想人是不能有牽掛的,說來說去,自己是被外面那個小兔崽子制住了。其實拎著小兔崽子同去北平,當(dāng)著陸雪征的面給小兔崽子放一碗血,不信陸雪征不老實!正當(dāng)此刻,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驢叫,隨即小勤務(wù)兵也驚喊起來。李繼安的心向上一提,抬頭厲聲問道:“怎么了?”隔著霧蒙蒙的玻璃窗子,小勤務(wù)兵驚慌失措的高聲答道:“毛驢把繩子掙斷了——少爺,快跑!”李繼安心知不妙,連忙伸腿下炕。彎著腰快步推門走出去,他就見陸云端遙遙的正在前方飛奔,一只翻蹄亮掌的大毛驢緊隨其后,而小勤務(wù)兵張牙舞爪,跌跌撞撞的瘋狂追趕。李繼安猜出這是陸云端不聽話,終于惹毛了毛驢,便伸手從張參謀身上拔出手槍,想要斃了毛驢;可是陸云端就在毛驢前方,上躥下跳的不老實,一旦子彈失了準(zhǔn)頭,非打死孩子不可!李繼安左瞄右瞄,不能下手,急的要死,拔腿竟也要追。氣喘吁吁的跑過一條土路,他在拐彎處向前眺望,卻是發(fā)現(xiàn)陸云端已經(jīng)上了樹。毛驢站在樹下昂昂大叫,直尥蹶子,小勤務(wù)兵站在一旁,猶猶豫豫的不敢上前。這回李繼安松了一口氣,舉槍扣動扳機,一槍打爆了驢頭。這天的晚餐,是紅燒驢rou、醬驢rou、以及驢rou餡大蒸餃。陸云端被李繼安打了一頓屁股,但是哭過也就算了,并不賭氣記仇。兩人圍坐在炕桌旁,吃的滿嘴流油,李繼安還喝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