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后，他好像想通了些什么似的，自言自語的道：「罷了！朕老了，總不能做一輩子的惡人。」

「你親自去叫老七過來吧！」

戴權(quán)臉不改色的應(yīng)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太上皇教子

「兒子見過父皇。」皇上在戴權(quán)的引領(lǐng)下步入寧壽宮,惴惴的行禮。

太上皇沒有應(yīng)聲,坐在他面前，半垂著眸,目光深沉，神態(tài)讓人琢磨不透。

太上皇沒有叫平身,皇上只能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不敢擅自起身。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太上皇一直默不作聲,皇上也依舊維持著拱手作揖的動作。

被太上皇飽含深意又帶著隱隱威壓的視線盯住，皇上腦海里閃過這段日子自己做過的事情,回想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觸怒了父皇。

難道！

難道父皇已經(jīng)知道了他派人向李斂的藥材動手腳這件事??？

皇上越是回想，就越是惶恐，神態(tài)愈加恭謹(jǐn)。

不知道是累，還是嚇，一滴冷汗從皇上的額頭緩緩地劃過臉龐,落到地上。

但此時的皇上明顯不敢去抹汗，更沒有空余去想自己的失態(tài),他被太上皇的視線看得越發(fā)站不住了。

良久,太上皇眸中的冰消融了些,泛起一抹薄薄的笑意︰「皇上坐下吧！朕很久沒有和皇上一起聊天了,不知皇上可有時間陪朕聊聊？」雖是問句,但語氣是不容置疑。

皇上聽得此話如獲大赦,連忙道：「兒子前陣子事務(wù)繁忙,少了向父皇請安,這是兒子的不孝，請父皇恕罪?！?/br>
「皇上勵精圖治，勤政為民，何罪之有？」太上皇擺手，再次示意他坐下。

皇上壓力微減，小心地坐到一旁。

然而，客套話說完，太上皇直入主題，「朕聽聞皇上怕冠軍侯功高蓋主，派人毒殺冠軍侯，不知可有此事？」

聞言，皇上臉色大變，急忙道：「父皇！兒子絕對沒有做過此事！冠軍侯是兒子的股肱之臣，功冠三軍，兒子又怎會毒殺于他??？」

「哦？朕也認(rèn)為皇上不會這樣做。只是…現(xiàn)在京城市井之間可是街談巷議，傳得紛紛揚(yáng)揚(yáng)，有理有據(jù)的。」太上皇平淡道。

皇上心下一突，他剛下早朝就被戴權(quán)請來寧壽宮，倒是不知道居然有此謠言在坊間傳揚(yáng)。想來今早的大臣們都是知道了這謠言，才會表現(xiàn)得那么奇怪。

是他的手下走漏了消息？還是父皇得知自己要對李斂下手，所以先行一步散播消息，讓自己有所顧忌呢？

不論心里怎樣想，皇上未登基之前忍了那么多年，登基之后又做了皇帝那么多年，城府總是有的，只見他一臉贊同的道：「兒子近日憂心大軍在雁門的戰(zhàn)況，竟不知京中有此流言蜚語、無稽之談，定是有人要趁機(jī)動搖京中人心，離間兒子與冠軍侯之間的君臣之情。雖則謠言止于智者，然，小民無知，只曉得人云亦云，三人成虎之下，難保不會有百姓真的以為兒子毒害了冠軍侯。兒子的聲譽(yù)還是小事，只怕京中民心不穩(wěn)，會有人借機(jī)混水摸魚，禍亂京城。幕后之人用心險惡，居心叵測！兒子這就命順天府府尹把……」

「好了，老七?！?/br>
「無風(fēng)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朕只問你一件事?！?/br>
「你，可有對靜涯生隙？」

太上皇直指一切的源頭。

只要皇上沒有對李斂生隙，依舊信任他，那什么離間計(jì)、毒殺的，自然是不成立。

「…冠軍侯有功于社稷，一向忠心耿耿，行事光明磊落，堪與日月同輝，是兒子的股肱之臣，兒子又怎會對他心生嫌隙呢！」皇上稍稍一怔，似乎是沒有預(yù)計(jì)到太上皇會問得這么直接，但很快就回過神道。

「一派胡言！你早就已經(jīng)對靜涯起了間隙。當(dāng)日朕命馮延年為監(jiān)軍之時，你已極力阻攔；靜涯領(lǐng)兵出發(fā)前，你更是話中有話…什么朕把邊關(guān)大小事務(wù)盡托于愛卿，望卿不負(fù)朕……哼！」」太上皇絲毫不給面子的拆穿他。

早在大軍誓師出發(fā)當(dāng)日，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皇上對斂兒起了嫌隙，只是礙于當(dāng)時的場合和后來一直憂心斂兒的安全，所以才沒有找這個蠢兒子聊一聊。

「……」皇上無話可說，既然父皇已知曉，自己再狡辯下去，只會自取其辱，失了身份，讓父皇更加看輕自己。

太上皇撫摸著案，語氣和緩的道：「今天就當(dāng)作是我們兩父子之間普通的閑談，說什么都可以。你且說說，靜涯哪里做得不好，居然礙了你的眼?！?/br>
「……」皇上的眼眸不動聲色地看了太上皇一眼，他可不信他父皇這話，說得不好，到時候被拍案大罵，唾沫子被噴得一臉的人不又是他。

「朕叫你說啊！」這孽子是什么眼神！？太上皇忍不住拍案道。

他細(xì)數(shù)李斂的各種好處，「靜涯組建天策府，平定四方，北擊胡人，大敗匈奴、突厥、鮮卑三族；西出大山，使西邊數(shù)十萬夷人臣服，下山定居耕種；南下山東及浙江等地，剿滅十?dāng)?shù)萬倭寇，海防廓然清明，治岸百姓安居樂業(yè)。」

說完功勛那邊，太上皇就說起人品起來，「他為人小心謹(jǐn)慎，有功不言功；平素儉約，不收受賄賂；克己奉公，不以權(quán)謀私；忠于皇事，不好酒貪杯；平日約束下人，不準(zhǔn)他們在外面擅作威福?！?/br>
「這樣的臣子，你還想去哪里找?。?？」越說，太上皇就越是生氣。

這樣清正廉潔，一心奉公的大臣，皇帝都不滿意，他還想要什么樣子的??？

皇上終究是忍不住的道：「對！冠軍侯很好，東征西討，南征北伐，百戰(zhàn)百勝，人品性情無有不好，可謂是人臣楷模，對父皇您更是忠心耿耿?！?/br>
「你總算把真心話都說出來了?！固匣适乜粗噬?。

「你這是害怕靜涯對你有異心？他是朕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絕對不會有不軌犯上的……」

未等太上皇說完，皇上首次打斷了他，「是啊！冠軍侯是父皇你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兒子從不懷疑他對父皇您的忠心。但是，他對兒子呢？他對兒子又能有對你的幾分忠誠？」

李斂實(shí)在是太完美的一個臣子了。

大大小小經(jīng)歷數(shù)百戰(zhàn)陣，無有不勝，又不貪污受賄，不妄自尊大，不橫行霸道，不喝酒誤事，不欺男霸女，極得百姓愛戴。

這樣的一個臣子，他作為皇帝除了加許、賞賜之外，還可以怎樣去對待？

每晚夜深人靜，一個人睡不著的時候，皇上就會想：如果李斂沒有那么好，稍微打個敗仗，小小貪污一下，或者愛與人夸耀自己的功勞，作威作福，那有多好？他絕對會視作不見，甚至包庇赦免他的一切罪責(zé)。

皇上也不想對李斂下手的，他也想譜寫一曲君臣相得的青史佳話。

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