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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若磐石,韌如葦草。“怎么突然不說話?”魏柯微微轉(zhuǎn)過頭,望向他的方向。“你是007?”謝榆的聲音帶著nongnong的哭腔。魏柯:“……”魏柯:“我以為你早就知道?!?/br>“我怎么會知道?”謝榆抹掉了眼淚,不讓他聽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不然你以為是誰,天天教你下指導(dǎo)棋?!?/br>謝榆回憶起最早在網(wǎng)上遇到魏柯,是在中考失敗后的暑假。小真跟他說可以在弈城網(wǎng)上玩玩,他注冊了個號,不久之后,007就來加了他。他們下過2321盤棋,謝榆贏過108盤,日常被血虐。但是他竟然不覺得很難過,他知道很遠(yuǎn)的地方有一個人在等著他,他上線了,那人會請他來一盤,再手把手教他。這是他五年來始終沒有徹底離開棋盤的原因。“既然如此,為什么當(dāng)初不替我說話?”謝榆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這是兩兄弟之間的一個死結(jié),他可以釋懷,但死結(jié)并不會因此而解開。這么多年來他頭一回坐下來,想聽聽魏柯的解釋。魏柯很久都沒有說話。當(dāng)兩人取其一,魏柯幾乎想也沒想,理所當(dāng)然地覺得是自己去。畢竟他是哥哥。雖然只早出生幾分鐘,魏柯卻從小就有這個擔(dān)當(dāng):小榆是弟弟,自己應(yīng)該保護(hù)他、管教他、縱容他。他們小時候四處比賽,爸爸mama經(jīng)常沒有陪在身邊。他是哥哥,總是他起床燒水,他外出買早點(diǎn),他踩著凳子墊著腳尖洗衣服,往往他做好了一切,弟弟還在悶頭大睡。他們上午要上課,下午要去學(xué)棋,弟弟苦不堪言,寫作業(yè)偷工減料,想借他的抄;下棋課上折紙飛機(jī),被徐老師打后腦勺。他就坐在弟弟身邊,抓著他的手不讓他做小動作,按著他的頭讓他把該做的做好。爸爸希望他們在圍棋上出成績,mama希望他們文化課成績優(yōu)異,弟弟卻貪玩,那么他就多用功一些,希望父母的爭吵少一些。魏柯其實沒覺得弟弟有多喜歡下圍棋。他是個小孩子,喜歡新奇好玩的遠(yuǎn)勝于圍棋——雖然魏柯只是個小孩子,但是他總是以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俯視著弟弟。弟弟皮就不用說了。段位賽前一個月,他贏了一張游樂園門票,弟弟還吵著要去。魏柯也很想去,那是他贏來的。但小榆是弟弟,他雖然不舍,還是把門票讓給小榆了。小榆高高興興地和mama去玩了一整天,給他帶回來一只紅氣球,好大的一只,上面有一張黃色的笑臉。定段賽時,魏柯發(fā)現(xiàn)同行的沒有弟弟,還以為他又鬧小性子了。后來爸爸打電話告訴他,他們倆只有一個人可以參賽的時候,他很平常地想,那就我吧。他從小就冷靜理智,明白做職業(yè)棋士不是個美差。最初只是爸爸希望他去做,他也恰巧不反感而已。到目前為止他做得很好,但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清。按照當(dāng)時的態(tài)勢,魏柯已經(jīng)看到了前路渺茫,荊棘遍布。所以那句“好的,我來”背后,只是他稀松平常地又一次謙讓,讓出了一整個游樂園。直到看到弟弟的眼淚,他才驚覺事情似乎不是這樣。他安慰自己道,弟弟只是看到他有,自己沒有,一時間想不開,卻不知道從此以后,弟弟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弟弟好像也跟他一樣喜歡圍棋。下棋本來就很寂寞,他沒有了弟弟,不但是失去了一同前行的伙伴,連俗世的溫情都失去了。魏柯是個行動派,他知道自己做錯什么、想要什么,會去補(bǔ)救與爭取。他千方百計要到了弟弟的弈城網(wǎng)賬號,希望幫他重新來過。但是弟弟始終沒有再試圖參加過定段賽,他不知道為什么。其實魏柯也不像謝榆想的那么勇敢。他之所以看上那么堅不可摧,只是因為他是哥哥。這個最初的身份認(rèn)知一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讓他在得到了那個改變命運(yùn)的機(jī)會時,牢牢把握住。并不是小榆錯過了圍棋,他背負(fù)著兩個人的理想,所以踽踽前行;而是因為這是小榆喜歡著的圍棋,他像任何其他事一樣,想率先把它學(xué)好,這樣小榆有哪里不懂,他可以教,可以帶,可以讓弟弟走這條路時不那么辛苦。他是個膽小鬼,一個人兢兢業(yè)業(yè)走得很遠(yuǎn),總也等不到弟弟追來,也不敢問。直到他拿到化驗單的那一天。他想,這樣下去不行了。再不行動,他們倆就再也遇不上了。他還有很多很多東西想教給小榆,他怕來不及。所以他找回了弟弟,規(guī)劃他的學(xué)業(yè),領(lǐng)著他走上職業(yè)棋手的道路。前段時間,他們倆兄弟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弟弟聽他的話,又時不時鬧小性子。謝榆一輩子都沒有聽魏柯一口氣講過那么多話。他聽著哥哥緩慢地講著他的苦衷,他的抱歉,他的等待,眼前忍不住浮現(xiàn)起小時候哥哥坐在他面前下棋,徐老師站在他們身邊看盤的畫面。那時候他們還小,爸爸mama沒空的時候,徐老師會一手牽一個送他們倆回家。他很皮,徐老師高高舉起了手,他跳起來去夠,夠不著,哥哥就安慰他說,等長大了就可以。原來他不是被丟掉、被背叛的那一個,他是被偏愛的那個。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謝榆!謝榆!”手勢和聲音都很粗魯。兄弟之間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氣氛被打斷了。謝榆聽出是李法天的聲音,嘀咕了句她怎么會在這里。魏柯則站起來,把他推搡進(jìn)書房:“你躲一躲?!?/br>謝榆掰著門框難以置信:“我為什么要躲?”“她看到我們倆怎么辦?”“我們倆怎么了!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嗎?!”謝榆罵罵咧咧地被魏柯按著腦袋藏進(jìn)了書房。謝榆很快聽見李法天進(jìn)門的腳步聲:“怎么今天開門那么慢?不會是摔了一跤吧?我怎么聽見里面有人說話,是有客人嗎?”魏柯:“沒有?!?/br>“怎么回事,又在下棋?今天有好好學(xué)習(xí)么?”李法天從包里掏出盲文認(rèn)字書。這段時間她跑了很多任課老師,說明了謝榆的情況。大多數(shù)老師同情謝榆的遭遇,答應(yīng)對他放低要求,并同意李法天將課程翻譯成盲文。李法天雖然嘴上說辛苦,心里卻前所未有地干勁十足。她在上大學(xué)時會選擇心理學(xué),正是因為目睹了村里有很多農(nóng)婦和老年人灌農(nóng)藥自殺,希望可以成為一名心理咨詢師,幫助到他人。隨著年齡的增大,她漸漸意識到,要達(dá)成這個夢想,幾乎是不現(xiàn)實的。她是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父親在工地用血汗換她的學(xué)費(fèi),母親在家佝僂著背務(wù)農(nóng)。他們對她的渴盼是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有一份體面的收入,嫁一個城里的老公。所以李法天沒有勇氣去任何一家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