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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旋轉(zhuǎn)木馬雖然一動不動,卻在遠處唱著歌,聽起來怪瘆人。幸而有兩人激烈的爭吵給這個鬼地方增添了一絲活氣。老K循聲望去,魏柯他認識,揪著魏柯衣領(lǐng)的卻是一個面向英俊的陌生男人。那人壓著一雙劍眉與鋒利的薄唇,眼神說不出得兇惡。老K當即抄起啤酒瓶就要沖上去要給他的腦袋開個瓢。謝榆把他攔下:“這人我認識?!?/br>程延清看見謝榆,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松開了手。他頭一次同時面對這對雙胞胎,急切地在他們臉上找尋不同之處。謝榆笑著對老K介紹:“你不知道吧?這我哥老相好?!?/br>程延清狠狠瞪了他一眼:“等會兒再收拾你?!?/br>老K不樂意了:“你想收拾誰?”家教嚴格的程延清罵了一聲cao:“你他媽又是誰?”謝榆眼看他們倆要吵起來,趕忙將老K攔在身后:“你們先處理主要矛盾先——”完了轉(zhuǎn)頭對老K道,“這位是著名的棋壇國手程延清,和我哥相愛相殺好多年。我假扮我哥,他很氣?!?/br>“關(guān)他屁事?一臉被欺騙了感情?!崩螷憤憤不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謝榆笑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程延清恨得咬牙切齒,拎起魏柯坐到另外一邊。謝榆和老K走到李法天身邊,她正接著電話,表情有些呆滯。即使不是外放,兩人都聽加了對面的咆哮。“你怎么還不回來?!網(wǎng)上已經(jīng)有人開始扒謝榆了!魏柯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嚴主任大聲質(zhì)問。“……”“你參與了他們的密謀嗎?你在里面扮演個什么樣的角色?”李法天臉色慘白,手指微微顫抖:“我……我沒有……”“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你現(xiàn)在就滾回學校,跟他們撇清關(guān)系!不然網(wǎng)絡(luò)上扒到你,學校的聲譽二度受損,你也要跟謝榆一起滾!”“謝榆他……”“一定要退學!”嚴主任的聲音簡直能吼破人的耳膜,“當初你要是聽我的,就什么事也沒有了!你現(xiàn)在跟他在一起嗎?!快把他帶回學校,趁著還沒有牽扯到學校,把他處分了!”李法天收線了以后還懵懵懂懂的,顯然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大陣仗,謝榆安慰地沖她一笑:“我會跟你回去的?!钡撬路饹]有聽見。另一面,程延清直視著坐在身邊魏柯。即使在摩天輪曖昧的粉色燈光下,魏柯亦是莊嚴而寒冷的。一如在賽場上千百次相見,堅如磐石,不動如山。“你有個雙胞胎弟弟,叫謝榆,你讓他上場,在背后指揮——”程延清在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就猜測出了真相,“為什么?”“棋協(xié)很生氣吧?”魏柯反問。“嗯?!?/br>魏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樣的話,他的職業(yè)生涯大概全毀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要做那么愚蠢的事?!”“我的眼睛看不見了?!蔽嚎缕届o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是神經(jīng)膠質(zhì)瘤?!?/br>程延清一愣,原來那人沒有騙他。“你……你這幾個月來,一直是盲奕?”魏柯微微闔眼,默認了這個事實,清秀的眉骨上籠罩下一絲陰影。程延清嘆服。在世界級比賽中盲奕還打遍天下無敵手,這個人真是……“可是你這是在做什么?現(xiàn)在是在游樂園玩耍的時候嗎?”程延清突然站起來,在他面前踱來踱去,“既然有這樣的實力,為什么要輕易放棄?現(xiàn)在趕緊站出來澄清,事情也不是說全然沒有轉(zhuǎn)機……”“手術(shù)成功率只有30%?!蔽嚎峦蝗淮驍嗔怂脑?。他想起那天與工藤修的對戰(zhàn)后,醫(yī)生對他下的最后通牒:“無論如何不能再下棋了,膠質(zhì)瘤隨時都有可能破裂,你的身體無法承受那種高強度的腦力活動?!?/br>“那可以進行手術(shù)嗎?”魏柯當時心里只有這個疑問。“瘤的位置不好,手術(shù)只有30%的成活幾率?!贬t(yī)生遺憾道,“但是如果作為一個普通人,保持心情舒暢的話,可以日常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嗎?”魏柯對眼前的程延清轉(zhuǎn)述了醫(yī)生的話:“我只有30%的幾率,再次成為一個活著的棋手;但我有100%的幾率,做一個快樂的普通人。雖然眼睛看不見,會有點不大方便,可是我能活很久。”程延清良久都沒有說話。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勝負、執(zhí)著都像是微不足道的蜉蝣,被命運的滔天巨浪裹挾著,渺小到淺薄。剛聽說自己對陣的“魏柯”是個冒牌貨的時候,他是憤怒的,不甘的,他感覺再一次被耍了。只是不曾想,魏柯被命運耍弄到這個地步。程延清腹中縱有千言萬語,但終究也只是說:“你下很好的棋。不論你做哪個決定,都祝你過得好。”祝你過得好,我畢生的對手。“謝謝你?!蔽嚎露Y貌而疏離地回答著。程延清長長地嘆了口氣,起身離開。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與魏柯促膝長談,然而卻不是相逢泯恩仇,而是一場漫長的告別。他意識到,他從此要向年少時他恐懼、嫉妒、不甘、憤恨、追趕的魏柯告別了,走向那個和他下棋、聊天、吃夜宵、過生日、扳老虎的人。那個人……程延清靜靜地凝視著身前淚流滿面的謝榆。他甚至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魏柯聽著腳步聲遠去,用不存在的目光送走了程延清。長椅上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四處寂靜無聲,只有紫紅色的燈光旋轉(zhuǎn)飛舞著,在他臉上投下一道道陰影。身邊突然響起了謝榆的聲音:“為什么不告訴我?”他聽到了魏柯與程延清的交談,于是得知了一切。魏柯抬起頭,望著他看不見的那個人:“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br>“李法天說,你原本想要去接受手術(shù)的?!敝x榆在他身邊坐下,“現(xiàn)在呢?有沒有想過干點別的?”魏柯沉默良久:“我的決定依然沒有改變。到時候請幫我簽一份手術(shù)同意書。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謝榆的嘴唇開始顫抖,他凝視著哥哥的側(cè)臉,眼圈慢慢變紅:“別開玩笑了!你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你不再是世界排名第一的魏仙手,沒有人在期待你回去!你會被禁賽!會被棋協(xié)除名!你僥幸能活下來又怎樣,圍棋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了!”“我下很好的棋?!蔽嚎轮貜土顺萄忧宓倪@句話。這句話像是木錐子一樣,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于是魏柯那無神的雙眼里,突然就流下淚來。相比起畏懼命運、憐憫自己,此時此刻他更恐懼另一件事。我的棋呢?我的棋該怎么辦?“那我呢?”謝榆哭叫著問,“你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