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賣藝了！

    “那就讓你執(zhí)黑，再讓你五子！”

    方孝庭干脆地堵了他拒絕的路。

    劉祁無法，被方孝庭引著入了書房，上了羅漢床，兩人開始了“手談”。

    執(zhí)黑先手，所以占據(jù)了很大的優(yōu)勢，通常是水平低者執(zhí)黑，方孝庭又愿意讓子，這便是“饒子棋”。

    三兄弟中，劉恒最擅音律，劉祁最擅圍棋，劉凌最擅書法，劉祁雖然嘴里謙虛自己的棋力不如方孝庭，但他執(zhí)黑又被讓了五個子，便自詡有八成的勝算，一拿起棋子之后，不由自主的認真了起來。

    他素來就是個對什么都認真的性子，所謂“手談”，又是只用手中的棋子說話，雙方一言不發(fā)，你來我往，莊揚波年紀小，沒一會兒就熬不住了，看著看著，就坐在了羅漢床的腳踏之上，靠著羅漢床，慢慢地睡了過去。

    劉祁和方孝庭都沒有管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xù)下棋。

    劉祁一拿到黑子，立刻占據(jù)了有力的位置，開始慢條斯理的布局。

    方孝庭也是浸/yin棋道多年，步步緊逼，不肯放棄。

    劉祁占據(jù)優(yōu)勢的局面保持了很久，他有著有力的地盤、有著可供進退的活“氣”，還有隨時可以連縱的余地，而方孝庭卻只能偏安一隅，保持著自己的實力不被蠶食，再一點點反擊。

    沒過一會兒，劉祁的表情變得越發(fā)凝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優(yōu)勢局面被一點點扳平過來，除了左邊的半壁江山，右邊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氣數(shù)，只能往左邊盡力一搏，才有勝利的可能。

    可等到他真的往左突進，放棄右邊之后，方孝庭突然連連變子，右邊被堵死的局面原來是個幌子，他在接連“殺”了自己白子的幾個子之后，右邊被堵死的路重新煥發(fā)了升級，可此時左邊和右邊之間的活路已經(jīng)因為他放棄右邊的舉動被徹底截斷。

    堵在中間的劉祁進退不得，眼見著左邊和右邊都是活路，卻沒有辦法再和任何一邊連成一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曾外祖父慢慢收官，將整片江山都吃了下去。

    不必一顆顆棋子數(shù)，劉祁眼睛一掃，就知道哪怕再讓五子，自己也是徹徹底底的將這一局輸了個干凈。

    劉祁連日來頻頻受到打擊，先是在禮部被人小瞧的一無是處，又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輸?shù)酶筛蓛魞?，加上方孝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讓他胸中一股郁氣頓時暴起。

    嘩啦！

    暴起的劉祁伸出手去，將棋局直接掀翻了過去。

    無數(shù)黑白交錯的棋子像是一顆顆星子，爭前恐后地逃離開棋局的束縛，飛散著出去，灑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世界瞬間傾覆，山河從此倒轉(zhuǎn)……

    此一局，再沒有回天之力。

    隨著棋子落地，莊揚波也被這么大的動靜驚醒了過來，一頭磕在了羅漢床的床沿上，迷迷糊糊地望向劉祁，頓時大驚失色！

    只見劉祁捂著胸口的衣襟，面紅耳赤，氣喘如牛，看著那地上棋子的表情哪里像是看著什么物件，簡直就像是洪水猛獸一般。

    而一旁的方孝庭還像是刺激他刺激的不夠似的，慢條斯理地彎下腰撿起棋盤，一邊收拾著棋子，一邊淡淡地說道：

    “殿下一開始占據(jù)優(yōu)勢，又聽老臣說讓您五子，心中已經(jīng)存了必勝的信念，所以開局隨心所欲，再沒有了平日和老臣對弈時的謹慎，此乃‘輕敵’，這便是大敗的先兆，此其一?！?/br>
    劉祁見了鬼一眼地望著地上的棋子，渾身不住地顫抖。

    “誠如老臣所言，您確實占據(jù)優(yōu)勢，若是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緊逼，老臣也會十分頭疼，然而您卻試圖一下子吞下整個地盤，致使顧此失彼，首尾不能相連，前后恍如兩人，此乃‘自大’，兵家之大忌，此其二?！?/br>
    “不先想著置之死地而后生，卻先行退卻另謀他路，置自己曾經(jīng)的努力和步步經(jīng)營的棋子于不顧，此乃‘不仁’，此其三?！?/br>
    旁邊的莊揚波聽得懵懵懂懂，耳朵里停著的似乎是方老大人在指導(dǎo)二皇子如何下棋，仔細聽起來又像是蘊含著什么大道理，一時間云里霧里，只覺得方孝庭說不出的高大和神秘莫測，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種敬畏之情。

    莊揚波尚且如此，身為當事人和被指導(dǎo)的劉祁會有多么受震動也可想而知。

    隨著“其三”被方孝庭說出，劉祁一下子癱軟在羅漢床上，整個人猶如被完全泄去了精氣神，只能癡呆呆地仰頭看著方孝庭。

    “最讓人可惜的是……”

    這位年已古稀的老大人滿臉惋惜。

    “其實殿下無論是向左，還是向右，只要能堅持己見，不為老臣自找死路的舉動所亂了手腳，只認準一條路緩緩圖之，不管選擇那條路，都能最后通向勝利。老臣雖截斷了你選擇的‘道路’，但每條路的氣數(shù)都尚存，可您總記著之前右邊送死的那些棋子，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顧后，不愿意再送出一子……”

    方孝庭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將地上的棋子撿起了大半，又拿了些棋盒里的棋子，開始一點一點復(fù)原起剛才的棋局。

    “不是我不愿意在送出一子，而是我怕到了最后，雖然勝了江山，可收官之后棋子的數(shù)目依舊不及你的白子，是以格外謹慎，不愿意再有任何損失……”

    劉祁苦笑著。

    “比起之前執(zhí)黑又饒子的優(yōu)勢，到了那時，已經(jīng)再也損失不起了?！?/br>
    “正是如此。您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便不會被左邊的大好局面所誘惑，左邊和右邊的大局都不會有失；若您已經(jīng)選擇了放棄右邊，那應(yīng)該索性經(jīng)營左邊，徹底絕了自己左右逢源的路，這樣即使老臣在右邊如何動作，也干擾不到您的決斷，反倒該老臣左右為難……”

    方孝庭意有所指地繼續(xù)說道：“到最后，你生路已斷，可也并不是沒有能贏的法子，譬如到了這一步……”

    他指了指其中幾個位置。

    “您若徹底堵死自己一邊的道路，不再想著兩邊都顧全，臣即使勝了，也是慘勝，別忘了臣和您相比，先天就輸了許多優(yōu)勢，還需要饒您幾個子，所以即使臣贏了局面，已經(jīng)到了收官的時候，但棋局這種事，沒有終局，誰也不知道勝負究竟如何?！?/br>
    劉祁到了這時，才真正是面如死灰。

    “……可您卻看著大局將定，一抬手將棋盤給掀了?！?/br>
    方孝庭搖了搖頭。

    “自己先放棄了這盤棋……”

    “殿下，您的棋，并不是臣教的，想來除了您自己的天賦以外，也受了不少環(huán)境的影響。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