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類的宗教。”

“人類有很多種宗教啊，到底哪一種？”

“當我們產(chǎn)生神衹和天使的概念時，人類就已經(jīng)開始崇拜我們了。他們崇拜的方式歷經(jīng)變遷、各不相同，我也說不上哪種更為準確?！?/br>
格雷忽然有了一個驚人的猜想——不過他還需要再確認一下。

“如果不附身人類，你們會是什么樣子？”

“……那已經(jīng)是非常久遠的回憶了?！笨ㄋ沟贍柼窒敕鱿骂~頭，卻被頭盔擋住，“世界的初始，只有我和我的兄弟姊妹們，在天地間游蕩。在我們從人類的眼睛里看世界之前，一切都是混沌。”

“那時也沒有神？”

“……”卡斯蒂爾瞇起眼睛，“神亙古恒存，全知全能——但我們第一次聽到神的旨意，應該是在裸猿圍著篝火跳舞祈禱的時候?！?/br>
“從你說的這些，我想到一個理論?！备窭装颜裁装堑揭贿叄叭绻C明可能需要更多證據(jù)，但從你說的這些來看……似乎還挺符合的。”

***

“先來總結(jié)一下。”格雷坐直身體，“可以確認的事實有：你們“天使”可以做出一些違反物理定律的事情，比如瞬移和治療——類似魔法，但不需要符咒和魔法材料?！?/br>
“另外，你們沒有實體，只有附著在人身上才可以感知和思考?！备窭棕Q起食指，“而有趣的一點是——雖然你們自我認知是一個個獨立個體，但轉(zhuǎn)換不同身體時，思維也會轉(zhuǎn)換，變得支離破碎?！?/br>
“可以這么說?！笨ㄋ沟贍桙c頭。

“最后，你們天使之間可以大規(guī)模信息交換?！备窭啄Σ林掳?，“你的那些頓悟——想體驗穩(wěn)定的個體，保有私密的思想……既然并不是由你自己的體驗得出，很可能就是其他某個天使做出了類似的嘗試，把這些認知分享給了你們。”

“你忘了說神的事情。”

“因為你們對‘神’的認知，可能并不是一個確切的事實。”格雷猶豫了一下，還是躲回詹米背后，“從你說的來看，我覺得你們不僅要從人類的眼睛里看世界。你們根本是要借用人類的大腦才能思考！”

“……”

“而且無論是天使還是神，這些概念你們也是從人類那里借用的！”空氣中的沉默顯得格雷聲音有些顫抖，“是人類的信仰讓你們發(fā)覺自己可以對號入座成為他們的神明，而不是反過來?！?/br>
“可是我們確實會聽到那些指令……”

“那可能是你們信息共享時，共同決策的結(jié)果?！?/br>
“你們就像依附于人腦的聯(lián)網(wǎng)計算機，可以共享看到、聽到的信息，每個‘天使’都用一點自己的意志連接起來判斷各種信息，直到大多數(shù)都認為應該做某件事，就把這個決定傳給所有終端。”

“——這就是為什么你的神在人類開始崇拜后才出現(xiàn)，而且回應的也是人類的期待。”格雷結(jié)束了對自己假說的闡述，緊張兮兮瞥著卡斯蒂爾的臉色，“鑒于你們的能力，我想你們應該可以算一種無定形的魔法生物。如果命名成‘天使’應該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能是對的，也可能錯得離譜。我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了?！?/br>
“但只要活在這世上，就可以不斷探知、不斷接近真相嘛。至少我這么相信?！币妼Ψ剿坪鯖]生氣，格雷放下心來。

天使起身：“薩格雷，詹米，我欠你們一份人情。如果需要幫助，請記住你們在天使里永遠有一個朋友?！?/br>
“咳，能盡微薄之力，我們深感榮幸。”詹米的客套話倒是張口就來，“那啥……回見？我想和格雷，咳，休息了?！?/br>
“了解。祝你們幸福。后會有期?！?/br>
天使消失了。格雷跪在床上，看著詹米慢慢轉(zhuǎn)過身來。

第102章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

格雷和詹米對視了一會兒，忽然試圖繞過他跳下床。

“格雷！”詹米連忙攔住他，“那個，我錯了，別生氣了嘛……”

“沒什么好氣的?！备窭咨扉L手臂夠到自己的手機，“只是既然我們成了這種關(guān)系……得通知下丁恩?！?/br>
“哈？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之前清空日歷不就是為了冷靜下來想想么？”格雷翻著通訊錄，“現(xiàn)在冷靜過了，結(jié)論就是我確實需要你們，也可以接受和你們……咳。所以之前的安排就可以繼續(xù)咯?！?/br>
“你需要的是我！接受的也是我！丁恩這次又沒做什么！”詹米一把搶走他的手機——自己忙前忙后，查資料做手工伺候天使，結(jié)果全便宜了丁恩那家伙！

“公平起見嘛，再說丁恩確實有生理需求?！备窭卓嚲o嘴角，“反正你們倆要么都可以，要么都不行。選吧？”

詹米張了好幾次嘴，還是沒能說出話來。格雷從他手臂間滑出去，到廚房給自己沖了杯咖啡，無視屁股后面那條怨氣沖天的噴火龍。

“格雷，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嗎？”他哭訴，“尹凡也就罷了，為什么一定要帶上丁恩??！”

“不要過河拆橋好么？要不是他之前說的那堆還挺有道理，我也未必會同意你?！?/br>
詹米唉聲嘆氣，把手機還給了格雷：“你……先別告訴他行么？我再考慮考慮。”

“……”格雷皺著眉頭看他，“那你快點。都好幾周了，丁恩大概憋得蠻辛苦的?！?/br>
“啊啊啊啊你簡直……！”詹米氣得想咬他，“不許再提那家伙了！”

其實這樣也好。格雷松了口氣。現(xiàn)在想想，憋了這么久的丁恩一旦知道可以對自己為所欲為，還不知道要折騰成什么樣呢。他可不想這么快又被捅開花

“哎，怪不得龍都要把新娘搶回洞里去?！闭裁仔跣踹哆叮捌渌N族還能挑來挑去，我們可是認準了就不能換啦！”

“為什么不能換？”格雷捧著咖啡坐到餐桌邊，“從你爸的例子來看，龍也不是只能和命定之人生孩子的嘛。他現(xiàn)在不也花天酒地過得蠻好？”

“……”詹米像吃了個檸檬，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你知道我小時候為什么有那么多時間和你玩么？”

“我爸的命定之人……三十歲出頭得了癌癥?！闭裁讎@息，“他不敢接觸她，只是遠遠守護著，整天忙著掙錢、雇醫(yī)生、到處飛找實驗中的特效藥，完全沒時間管我。平時把我扔在寄宿學校，暑假扔在度假酒店。但最后還是……”

詹米想起十年前的自己，穿上黑色的小西裝被帶到墓地。他們每年都會去給他的生母掃墓，但這次去的卻是另一個墓地，遠遠看著一小群人送別他們的親人。

父親沒有靠近，只是沉默著遙望。詹米百無聊賴，站了一會兒就開始東張西望，看看樹上的鳥，草間的蟲，停在路邊的轎車……直到他看到了父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