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里走出的傾國妖孽，鳳目流轉(zhuǎn)間，叫人神魂顛倒。

顧清眠忍不住多看幾眼。

“這小子接近劍冢前，誤入海蘭花田，折騰了這么久，從花田底掉了出來?！弊蝇H看向程舟，“虧本座還奇怪，人跑哪去了?！?/br>
顧清眠頓時來了興致：“等等——海蘭，劍冢里有海蘭？”

海蘭花。

它與暗影殘荷一道，共屬長生谷十大奇花?；ㄩ_之際，無色無形，然而其內(nèi)蘊含大道，一花一界，一刻一年，故而又名界花、天道花。

想來程舟是在這海蘭花田中沉浮片刻，如過數(shù)載窺得天機(jī)，才能輕松于劍碑上留下痕跡。

不過對顧清眠來說，更重要的是——海蘭花，亦是百川散的原料之一。

子琀頷首：“怎么？”

顧清眠討好笑道：“前輩，小的什么都愿意做，不知可否——”

子琀嗤笑一聲，憑空飛出一個玉盒，落在顧清眠手里。

顧清眠喜上眉梢。

子琀手一揮，程舟漸漸落地，躺在地上。他還是閉目昏睡，但身上傷已愈合。而后子琀看向顧清眠，“至于你——別抱這么緊，本座不會跟你搶的——本座要你如實回答幾個問題?！?/br>
顧清眠連聲答應(yīng)，手下卻毫不含糊，直接將玉盒塞進(jìn)袖中。而后他抬頭，一臉無辜。

子琀直接切入正題，“你是雙重劍心？”

他盯緊了顧清眠神色，不放過一絲一毫。他知道顧清眠吃了易容丹，但易容丹遮蓋不住表情。然而顧清眠面帶茫然：“雙重劍心，那是什么？”

子琀皺眉。

先天劍心，后天劍心，兩者俱是千年難遇的劍道極品。但前者在天資，后者在領(lǐng)悟。前者得天道垂憐，生即入道；后者卻多為天道所負(fù)，大悲大痛后，大徹大悟。

先天難尋，后天更難，何況是兩者俱得的雙重劍心？萬年來，除了江清，再沒有第二個出世。

此次劍冢將開時，他確實從劍碑上感受到了兩股先天劍心之力，原以為遇到程舟便算運氣，卻不想這有一個先天，居然已經(jīng)煉成了雙重劍心。

唯有雙重劍心，方能魂劍一體，不被劍碑排斥，甚至，無心之間，還能驅(qū)動整個劍冢——這也是他不能再將他留在劍冢的原因。

可是，顧途。一個丁點歲數(shù)的顧家清字，還癡迷丹道，怎么可能是雙重劍心呢？若他是，清寒觀又怎么舍得讓他走丹道？

萬年前，江清憑一己之力，闖長生谷搶人，建清寒觀立志，設(shè)劍冢傳道，開創(chuàng)清寒劍法，鑄清寒一劍……如今又出一個雙重劍心，清寒觀舍得放過？

子琀看著顧清眠，對方雙眼大睜，格外迷茫。玉妖眉頭更皺，忍不住問：“你——有沒有失憶過？”

這話一出，顧清眠思索片刻：“應(yīng)該、沒有吧?！?/br>
子琀扶額。

他忽然有種感覺，興許不是清寒觀舍得，是清寒觀根本不知道。看此人成日稀里糊涂，見丹忘魂的樣子，誰能相信，這是個劍道的不世奇才？

底下，程舟哼了幾聲，眼見著要醒。子琀瞥了一眼，青芒驟綻，他又昏死過去。

子琀離開樹干，看向顧清眠，難得沉下氣來，將雙重劍心解釋一遍，補(bǔ)充道：“你若想走劍道，必將大放光彩，成就高不可及?！?/br>
萬年玉妖語氣慎重，沒有施壓，也沒有贊嘆。那只是客觀之際的一句建議，不帶任何情感：“你命中注定該走劍道。”

顧清眠又笑，然而也慎重許多。他收斂了面上情緒，垂眸，眼底若深深寒潭，波瀾不驚。

他有些無動于衷，事實上他好像對丹道之外的事情，都表現(xiàn)得無動于衷：“前輩，人世間沒那么多命中注定?！?/br>
“世事難料，強(qiáng)求不得?！?/br>
子琀沒有回答。程舟躺在地上，繼續(xù)昏睡。長風(fēng)瑟瑟，簌簌葉聲。他閉了眼，依稀能看到當(dāng)年，江清躺在玉床上問：“他怎么還沒來？”

一萬年前，那人最后的時光里，只是反反復(fù)復(fù)地問他：“子琀，我都快死了?！?/br>
“他怎么還不來？”

世事難料，強(qiáng)求不得么？

子琀看向顧途。丹修的眼睛很漂亮，不涉及丹道的時候，那是一雙不露喜怒的眼，宛若無月的夜，最醇厚的墨。

看似最好懂，卻什么都看不懂。

除了對丹道的喜，他從未暴露過深層次的情緒。或者說，他用對丹道的癡狂，掩蓋住了所有其他訊息。

子琀突然道：“名字？”

這雖不是劍冢，卻離劍冢不遠(yuǎn)，他依然能調(diào)動妖力。

顧清眠一頓，袖中玉盒飄離出來。而對方道：“如實回答本座?！?/br>
顧清眠抬眼，二人對視片刻。

流云路過春陽，遮擋了陽光。樹影之下，誰都看不清神色。

“顧清眠。”顧清眠道，“目民眠?！?/br>
語音方落，盒子失去外力，滑入他袖子深處。

“事在人為，強(qiáng)求可得。”

子琀譏誚而語，卻聽顧清眠回道：“前輩能這樣想，當(dāng)然很好?！?/br>
顧清眠話里有話，子琀卻懶得深究。他看顧清眠半響，道：“你的名字真怪。”

“哪里怪了？”

“眠，睡也夢也，偏偏配了個清?！?/br>
顧清眠笑了：“清不成眠罷了。”

“大抵天地看不慣，叫貧道做個清醒的糊涂鬼?！?/br>
他言語點到即止，底下分毫不露，笑罷只是道：“還請前輩莫要告訴程舟?！?/br>
子琀看地上程舟一眼，玩味道：“哦？”

顧清眠道：“程舟與貧道曾有一面之緣，認(rèn)得‘顧清眠’，若他知道貧道便是，許會嚇?biāo)??！?/br>
子琀盯著他：“如此說來，這性子不是你本來面目？”

顧清眠避而不談，只是笑道：“前輩?！?/br>
他回看子琀，寸步不讓。

一時之間，暗潮洶涌。

風(fēng)起而風(fēng)止，折葉紛紛。

好在子琀時常不耐煩，卻很少真逼人。他“嘖嘖”兩聲：“本座允你。”

語落，程舟打了個噴嚏，猛然彈起。

他迷茫看了眼四周，子琀則將結(jié)界撤下。

誰知剛收回結(jié)界，他忽然眼底一寒。

顧程二人不明所以，卻聽子琀冷笑道：“何方鼠輩，藏頭露尾？”

一道青芒打去，生生從遠(yuǎn)處抓來一只麻雀。那小東西嚇壞了，灰撲撲縮在地上，不斷顫抖。

程舟愣了片刻，不明白為什么剛醒就看到玉祖宗在打鳥。顧清眠卻覺得這麻雀有幾分面熟。

“區(qū)區(qū)小妖，還敢欺瞞本座？”子琀不耐煩道：“現(xiàn)形!”

小麻雀一個激靈，化作一只大雁。

那是一只極美的雁，羽毛豐潤，純白無暇。然而它羽毛尖端是一條波浪似的朱紅妖紋。

子琀挑眉：“魂雁？”

群妖盛世結(jié)束后，人間妖力大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