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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了。嘆息悲痛也沒用,錦州那邊是不給任何回信,下?lián)艿慕疱X一年比一年少,還能如何。雨聲、洪水聲、哭啼聲,讓徐禾的心情一分一分冷了下來。這時他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他的名字,徐禾回頭,就見平陵縣的河道史正高舉著圖紙,氣喘吁吁往他這邊跑來。“大人——!”他衣服頭發(fā)全被打濕。徐禾轉(zhuǎn)身,青色蓑衣下衣裙是天地間唯一亮色:“什么事?!?/br>河道史氣喘吁吁,指尖發(fā)白地捏紙,說:“我認(rèn)認(rèn)真真把您的思緒和想法,全部重新梳理了一遍,告訴了水利部眾人?!碧熘浪玫竭@張紙時,內(nèi)心的震驚和驚喜。他深呼一口氣,平復(fù)下心情:“可他們都不同意,他們覺得您年紀(jì)太輕、資歷太淺,又是自京城來,不懂民生疾苦,一切都只是紙上功夫、不切實際的想法,做不了真?!?/br>他目光清正,望著徐禾:“但是,我相信您——剛剛暴雨前,我才做完調(diào)查,定樁木已經(jīng)腐朽,堤壩縫隙越來越大——明日起,我將按照您的設(shè)計和想法,一切推翻重來?!?/br>頂著所有人、反對的、不同意的意見。……所以你就是過來表忠心的。徐禾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他抬眼望了錦州的方向一眼,心里的煩躁也慢慢下來了,道:“先引河截流吧,這也是一筆工程?!?/br>而平陵縣,窮得連他預(yù)算的十分之一的錢都沒有。“至于你說的那些人。”徐禾的手指輕輕推開師爺為他擋雨的傘,自山坡上往下望。天是青的、地是黑的,大雨滂沱、洪水翻滾,苦厄眾生渾渾相里,他的衣裙是唯一的亮色,紅若斜生的薔薇,燃得灼傷人眼。斗笠之下少年的眼眸黑至極也冷至極,從袖子里拿出紙,拿出筆,殺氣騰騰:“那群老不死,再敢多說一句,就拿他們來填河?!?/br>*徐禾這一回難過得很認(rèn)真,他腦子里全是,剛到杏石村時一個抱著死嬰哭啼的婦女。她聲音沙啞而凄厲,聲聲泣血說著生平事,丈夫被淹死了,公公婆婆被土匪殺了,如今孩子也沒了。她膚色蠟黃,在一道如銀蛇劈開長夜的閃電里,扯著他的衣袖,哭著說:大人您說這世道怎么那么不公平呢。這世道怎么那么不公平呢。徐禾被她看得,又冷又怕又澀。剛到平陵縣的第三天,他就做起了噩夢。夢里一直是那個女人的眼,空洞的絕望的,像河水里溺死要拖人下水的水鬼。一覺醒來后心情沒那么壓抑了。徐禾煩躁地抓抓頭發(fā),“媽的,這都是什么事。”他果然是來這地方受苦的。縣衙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屏氣凝神,不敢吭聲。徐禾將手里所有的能動用的錢都用到了修壩的事上,也只是杯水車薪。他送往錦州去的文書同樣石沉大海,沒有回信——明明白白的貪污和拖欠,一個理由都不給。等了半月。這半月里他一直在堤壩上,觀察修壩進(jìn)度,幾天沒吃好、沒喝好。嬌生慣養(yǎng)那么久,難得一回奔波cao勞,徐禾心里一肚子煩躁,而那錦州知府還給他這態(tài)度,他要?dú)庹恕?/br>——可以呀,不回信是么,那我堵到你府前、看你還理不理人!他對錦州那河道總督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趴在桌子上,徐禾認(rèn)認(rèn)真真重新寫了一封信。這一封信,直接送往京城。后幾日暴雨停歇,修壩之事進(jìn)行地也挺順利。徐禾抽空,去走訪了平陵縣的幾處村莊,一進(jìn)屋,腐爛潮濕的氣息便傳來,村民們對他的印象從這幾日慢慢改觀,本來敲鑼打鼓以為迎來的是個草包美人,沒想到是救命的活菩薩。他們拿出家里僅剩的幾個饃饃招待徐禾,見他衣著富貴,還拿帕子擦了好幾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遞過去。徐禾接過,吃著,平靜笑著問了些問題。等出門,沒幾步,他就忍不住,跑到?jīng)]人的地方吐了起來——哇!那饃饃已經(jīng)發(fā)餿了吧!什么破味道?。?/br>一直從京城跟隨他到這里的侍衛(wèi)大哥,忙給徐禾遞上帕子,剛毅的臉上微有不忍,“小公子,您沒必要那么累著自己。”他剛被撥到徐禾身邊時,對徐禾的印象,就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少爺。因為對鎮(zhèn)國將軍的敬仰,所以對保護(hù)徐禾之事也并不排斥,但到底心里有些輕視。如今相處下來,看他在平陵縣的所作所為,那種輕視反而變成了震撼和心疼,震撼他在水利河道上的造詣,心疼他受這人間疾苦。這位小公子在京城時,少年得意,風(fēng)華正盛,哪受過這等委屈。徐禾拿帕子擦嘴。越想越被錦州那群人氣得跳腳。cao,等著。格老子的:“收拾一下,我們明天就去錦州?!?/br>*平陵縣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錢,夜里,他將事情簡單跟師爺交代了一下。人近中年的老師爺,從他手里接過賬本,沉默了很久。徐禾問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問題,道:“以前的知縣就沒想過越級上報么?把這賬本一交上去,上面就知道錦州出了問題?!?/br>師爺?shù)难劢俏⑽⒂兴?,長嘆一聲,道:“大人,您想的太簡單了。且不說買材料、招人工都可以虛報價格,光是平陵山上的土匪,就是橫在路中央的大禍,無論撥了多少,都可以推卸給山匪攔截。這賬本報上去,保不準(zhǔn)還會被人污蔑作弄假賬呢,更何況,錦州的那位河道總督,是京城的某位大人物的親侄子,這事,難啊。”一盞紙燈籠在秋風(fēng)里搖曳,淡霧蒙蒙。徐禾扭頭。這貧苦破舊的山縣,需要斬斷腐爛的根源,才能獲得新生。他去錦州帶的人就兩個,一個是縣衙里的賬房先生,一個是薛成鈺派到他身邊的侍衛(wèi)。賬房先生兢兢戰(zhàn)戰(zhàn),想破腦袋都不知道,為什么徐禾要帶上他。他這輩子還沒踏出過平陵縣一步,在馬車上坐立難安,恨不得把自己縮角落里,不讓徐禾看到。徐禾帶上他是圖個方便,進(jìn)錦州城的手續(xù)、文書,還有見知府的流程他都需要個較為熟悉的人在身邊。師爺給他推薦的便是他。“你怕什么,錦州有老虎會吃了你么?”徐禾有點無語。賬房先生,姓王名生,王生不敢直視徐禾,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不不不,不是,大大大大人,我就是第一次去錦州,有有有有、有點緊張。”笨蛋。徐禾學(xué)他說話:“是是是、是么?”王生:“……”大概是平陵縣那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他待了大半月,馬車進(jìn)城門時,從簾子外看錦州,徐禾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