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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風徐徐,只是那種冰冷卻從心里滲出,恍惚間,又是寒冬臘月、漆黑山洞前的一捧深雪。“我在山洞里,饑寒交迫,等待了兩天。然后一個夜晚,被狼叫聲給吵醒了?!?/br>在絕境里死亡慢慢逼近,只是在最后。生命逝去的恐懼、壯志未酬的遺憾反而淡了,更多的是擔心和自責——擔心父親上他們的當,自責自己死后家人會多么悲傷。他餓的頭暈眼花,毫無知覺,但那一聲狼叫十分真。沖擊耳膜,此生難忘。徐星予深呼口氣,克制住顫抖:“有人把孤月山上的狼群引了下來,在敵方陣地里造成慌亂。我在山洞里,就聽到外面很亂,各種撕咬和尖叫,還有刀槍、馬蹄。最后,轟一聲,有人炸開了山洞。”“滿月的光的落進來,我才發(fā)現(xiàn),山洞外,就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引群狼,一個人入敵營,一個人炸開山洞。鐵衣青劍,寒光冰冷。那個少年渾身都是血、眼睛卻狠厲得像一匹孤狼。在沙塵飛揚里,快步上前,找到他。咬牙什么也沒說,扶著他出去。徐星予:“而出山洞門的時候,敵方將領料到不對勁,已經(jīng)跑了過來,帶著十幾人,舉著火把,往洞里填充一堆枯枝柴火。想把我們活活燒死?!?/br>徐禾的手慢慢握緊。徐星予閉了閉眼道:“前面柴草已經(jīng)燃了起來,火焰一人高。那個人松開我的手,直接從火里走了過去,殺出條血路。出洞外,四處是橫尸,他將我送上馬時,狼群已經(jīng)將目光放到了我們身上。他為了讓我安全離開,拿起木棍轉(zhuǎn)身,一個人面向了群狼。”那個時候他非常虛弱,想要嘶喊叫那個少年別管他先走,但發(fā)不出聲。馬是認路的,噠噠開始往回走。他心中又急又怒,試了數(shù)次,卻下不了馬,手死攥著馬鞍上,指甲半脫落。徐星予努力平靜呼吸,平靜那一夜的震驚絕望和急躁。滿月、深雪,狼嚎一聲勝一聲陰冷。那個少年背影單薄而強大,栽了漫天的雪色月光。他咬唇,眼淚留在馬背上,血腥伴隨了一路。徐星予如今,重敘舊事,卻是想到了最初。“他一入營中便被父親看好,起初我是有些嫉妒的。軍隊里所有人都孤立他、刁難他、嘲諷他,我也刻意不去管??傆X得他若真有能力被父親賞識,那么這些小事,自己也能處理。事實上,他果然越走越遠,一年……直升副將?!?/br>“他是我見過最刻苦、最不把命當命的人,寒冬酷暑,幾年如一日訓練。很少與人交談,孤僻自我。其實,為將者這樣是大忌,會不得人心,我也以為他不會成大器。但沒想到,就是這樣沉默用血走出的路,反而受到了更多人的敬佩。渝水關的一戰(zhàn),他名聲大起,曾經(jīng)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變了態(tài)度?!?/br>“甚至在士兵眼中,他已經(jīng)是父親的下一任接班人了。我心中的不甘越來越重,于是刻意冷漠他、很多要事也避開他,不想給他出風頭?!?/br>徐星予現(xiàn)在說起這些,只覺得有些好笑,而好笑的情緒,最后化為一聲嘆息,“我甚至縱容手下的軍師給他難堪。父親知道后,訓了我一頓,但事已到此,軍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討厭他?!?/br>“可就是這么一個處處被我刁難的人,在我快要死的時候,一個人舍棄了生死來救我。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他為什么救我,”徐星予說到這,目光看向了徐禾,“從他的眼眸里,我知道,我對他而言就是個陌生人,陌生到甚至沒有恨,冷漠非凡。后來是父親告訴我,我才明白的,那小子救我……”他淺淺地笑了,一字一句道:“是在報你的恩啊?!?/br>徐禾手里的牙簽掉在了水中,心頭不怎么好的預感果然成真,胸口悶悶的。這個十歲那年靜心殿前認識的臟小孩,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的,難受的。無論怯懦、自卑還是勇敢、凌厲,不變的都是那種不要命的狠勁。徐禾道:“那么他呢,后來如何?”徐星予的笑意淡了下去,神情復雜:“等父親找到他時,他躲在山洞里。地上四處都是狼的尸體,而他也失血過多,差一點就死了?!?/br>“他比我受的傷更重,好在不傷及經(jīng)骨。但再怎么也要調(diào)養(yǎng)個一兩年。這一回父親令我把他也帶回來了,只是中途他傷口又發(fā)作,我不得已才將他安置在京城外的一間醫(yī)館?!?/br>徐禾心情無比復雜。神情也無比復雜。徐星予見他如此,哈哈一笑,從那種悲傷的氣氛中脫身出來,他道:“我把你留下來跟你說這些,就是希望明天你替我去接他?!?/br>徐禾心情都來不及復雜了,一愣:“?。俊?/br>徐星予笑道:“那少年孤僻得很,回來的路上,我無論是道謝也罷道歉也罷,他都只是應一聲不答話。而且我想,他醒過來,最想看到的也應該是你吧?!?/br>徐禾一時找不到話反駁。他再怎么都想不到,當初隨手的一些恩惠,能讓余木記到現(xiàn)在。不值得。心中平白就想到了這三個字。徐星予笑著搖頭。他也沒想到自家弟弟會對那樣一個人產(chǎn)生如此深刻的影響。在他看來,徐禾和那個少年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只是這種事,誰又料得到呢。*徐禾騎著馬,心情沉重。他還是答應了。但他哥找不出話來跟余木說,他又能跟余木說些什么。幼年時的記憶都快被忘了,就記得古橋傾塌時余木救了他,就記得宮宴上那小傻子跳水里給他撿回紙……cao,這么一想,誰是誰恩人還說不準。“……他這算是對我徐家有大恩德了。”徐禾低聲道了句。引他去醫(yī)館的是隨同徐星予一起回來的一名士兵,聽他言,也超徐禾一笑道:“是呀,鎮(zhèn)國將軍本想收余副將為義子的,但余副將拒絕了?!?/br>0徐禾驚訝:“為什么要拒絕?”士兵靦腆一笑,“屬下不知,這就要問余副將了?!痹谲姞I里呆久了,見頭母豬都眉清目秀,遑論徐小公子如今還是紅妝示人,士兵被他看得有點臉紅,低下頭去。徐禾抽了抽嘴角。他當初取名完全沒用心,還取他半邊——余木,不就是榆木么?聽起來就木呆呆的,不是什么好寓意。心里又后悔又愧疚,讓他爹收為義子不挺好的么——改名叫徐木也好聽點啊。醫(yī)館在驛站邊。驛站前一棵老梅樹彎曲著身子,一月份,乍暖還寒,積雪還打在枝椏上。入醫(yī)館,老中醫(yī)同他道:“我昨夜剛幫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