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著嘴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我想哭，卻只能睜著空洞的雙眼。

    我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我不相信。即使我再堅強，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失去的記憶，被一紙密令戳破，在縫隙中隱隱約約的呈現(xiàn)，撕扯著我頭疼欲裂。原來我一直欺瞞著自己，封鎖著自己，全是因為原先的那個我，滿腦子只想著變成強者，為父母報得血海深仇，可是那個仇人竟然是璃，結(jié)局竟然是要以殺死璃為代價，我辦不到，叫我怎么能下得了手。我選擇了忘記，是逃避，也是放手?？墒钱?dāng)一切明了之際，我該怎么辦，我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的腦海里顛來倒去只剩下這三字，別的文字統(tǒng)統(tǒng)逃遁到了天涯，到了海角，不復(fù)出現(xiàn)。

    璃是如此的與世無爭，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璃是那么的超凡脫俗，又怎么會牽扯上塵世的怨恨。

    一臉的疑問，滿眼的不信，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從何開口。只是隨著腦里盤旋著的文字，木訥的喃喃：為什么，為什么。

    “因為她背叛了家族，殘殺了同胞，在當(dāng)時是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頭。族長已經(jīng)追尋了她幾百年，如若不殺她，就對不起死去的族人，無法向祖先交待……”

    后面的話漸漸模糊，聽不真切。我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或許是在講別人的故事，怎么可以套到璃的身上呢，她怎么可能會傷害自己的族人。

    當(dāng)我的思路從天際拉回時，只聽得黑衣人依然用缺乏頓挫的調(diào)子敘述著族長的指令。

    “以你現(xiàn)在的實力，根本就無法與璃抗衡。所以你的任務(wù)就是呆在璃的身邊，觀察她的舉動，隨時匯報。如有機會可伺機行動，隨機應(yīng)變，我會再和你聯(lián)系。”

    黑影躍過不見，消失在最后一絲光線中。我如墜霧里，任何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只剩下麻木和不解。

    我該何去何從，又該何去何從，誰給我指引，我已然迷失。

    黑色的帷幕在背后慢慢擴大，吞噬著宇宙萬物。

    ☆、第 4 章

    光華褪去，最后一束光線亦沉入西山，天地間拉上了紫絨般的幕布。玉壺星辰，點點白光灑落其上，一幅寫意的丹青，一支離落的飛鳳，曲終人亦散。

    我呆立原地，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虛無飄渺的幻覺。黑影如風(fēng)般出現(xiàn)，又隨風(fēng)消失。唯有修篁、山嵐依舊，孤身一人?？墒稚铣恋榈榈牧钆茀s提醒著這一切都是不爭的事實。

    金色的令牌，在慘白的月色下，閃著磣人的寒光，冰冷一如它的質(zhì)地。握著它仿佛握著千斤重的重?fù)?dān)，試圖將我壓垮。

    長嘯，除了長嘯，別無他法。嘆息聲在山谷間回蕩，又匆匆折回自己的耳膜中。一片混沌，一如開天辟地之初，已然分不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謊言?；蛟S我們都在由誠實和欺騙，忠誠和背叛編制的網(wǎng)格中行走。

    頭隱隱作痛，我按住太陽xue不想再思考。就讓時間的沙漏在此刻停駐，定格，凝結(jié)。

    將令牌揣入懷中，拖著疲乏的步伐踱回竹屋。對著屋內(nèi)的一片漆黑發(fā)呆。記憶中的某些東西正在尋找發(fā)泄的缺口，掙扎著想要噴涌而出。

    頭疼的愈發(fā)厲害，抽動著太陽xue邊上的條條神經(jīng)，無法遏制。不知何時起，這種癥狀伴隨著痛苦時時發(fā)作。

    如煉的月華被擋在窗外，只能聞得窗外嗚咽的風(fēng)聲，低吟著悲傷。屋內(nèi)的空氣沉悶的禁錮我的靈魂。

    起身，至門旁，靠著門柱。霧氣層層，深鎖山谷，風(fēng)，撫過，一絲戰(zhàn)栗，夏末之夜，已微涼。

    腦子里揮之不去的疑問，令我窒息。

    為什么事情是這樣，我又該怎么辦。無解的頓惑撕磨著我脆弱的神經(jīng)。

    一絲光亮閃現(xiàn)，猶如大海里突遇的燈塔，若有若無的光芒，指引著漁民歸家。

    光點漸漸擴大，一張白皙清透的瓜子臉在眼前浮現(xiàn)。青燈，燭淚，躍動的光線，給她的臉蒙上了一層若明若暗的奇幻色彩。我不覺驚嚇，收回了神游的思緒。

    “已過子夜，為何還不就寢？”不知不覺中已端坐良久，黑暗，遮天蓋地的黑暗將我的四周層層圍繞，掙脫不開，抗?fàn)幉涣恕?/br>
    她輕輕嘆了口氣。卻再無言語。

    “我，我，只是四處隨便走了走?！蔽抑е嵛岬难陲?，心虛的回答，卻不敢抬頭，仿佛只要一對上那雙碧眸，我的一切都會被看透。

    “嗯，夜寒，小心受涼，還是早生歇息?！笨谖且蝗绯?。

    我機械地點頭，開始向屋內(nèi)輕緩的移動。

    在她即將邁出門檻之際，突然回轉(zhuǎn)身，輕松而自然的說著一些隨口之語。

    “近來附近一直有不明身份的黑影出沒……”她頓了頓。

    黑影？我不覺驚起，心霎時提到了嗓子口。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又立即歸于平靜，莫不是璃已知曉全部。

    在瞬間，腦子里呈現(xiàn)無數(shù)的可能性，仿佛一個變幻萬千的西洋鏡。可臉上依然是麻木的神情，原來人都是要戴著面具才能更好的生存。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绷钊税残牡亩?，飄去的衣裙，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么詭異而又無常。

    一顆懸著的心墜地，可立馬被自我厭惡感所填滿。怯懦，猶豫而又無用的我，讓我生厭。

    我依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某些被我壓抑著、困守著的情緒從心底蕩起，夾雜著希翼忘卻的記憶，點點滴滴的侵入我的大腦，我的身體，我的每一寸肌理，沒方法抗拒，只能任由其漸漸擴散開來，一圈又一圈。

    我確實不想讓曾經(jīng)給了我生存和希望的族長失望，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在遇見璃之前，族長是我唯一不想背叛，也不會背叛的人?？涩F(xiàn)在我卻開始彷徨，開始痛苦，開始猶豫，我的立場到底在何方。

    日子依舊似水般流逝，我在矛盾中掙扎，舉劍而又放下。

    許多次，我站立于璃的背后，雙手緊緊拽住劍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劃出條條血痕，可每每在抽出問天的剎那，心不由得抽痛。而一旦想到要用這把劍，這雙手殺了璃，力量頓失，握劍的手不由地松開。機會一次次失之交臂。

    我的苦悶與日俱增，又無人可訴，只能寄予清風(fēng)，邀與明月，無奈不語。每與黑衣人多接觸一次，我的心似乎就會被黑暗多吞噬一份，我也愈發(fā)厭惡自己一份，不時地憋堵著胸口。而記憶中被封存的點滴卻試著撕裂裂縫從中傾瀉而出，慢慢構(gòu)成圖像，變得愈發(fā)清晰。

    夜，寂無聲，幾促蟬鳴。夢魘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分蒞臨。

    荒涼的小鎮(zhèn)，沒膝的茅草。沖天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夜空，翻騰的火舌，叫喧著奔向天際，猶如數(shù)條紅龍在空中爭妍斗麗；點點飄飛的火星，如同轉(zhuǎn)瞬即逝的焰火，綻放著瞬間的絢麗。

    噼里啪啦的響聲震憾著我的耳朵，無處可躲，四周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一個小小的人兒立于熊熊烈火前茫然失措，連哭泣都遺忘。

    瞬時，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