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撲入他懷中。她的眼淚肆意地侵染著他胸前的衣料，聽得他一顆心有力地快速地跳動著，終于慶幸這一切并非她的臆想。

    姜諸兒緊緊擁住她，睫上的雪融化成水，代替眼中他隱忍著未流下的眼淚緩緩滑下。

    瑤光吸了吸鼻子，紅著一雙眼，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料，哽咽道：“你為何……為何仍要前來？”

    姜諸兒一手攬了她的腰肢，一手握了她抓在他胸前的手，手指糾纏，十指緊扣，情意綿綿。他溫柔地吻去她頰上的淚水，聲音有輕微的顫抖：“今茲不折，證無來者……既是你所愿，我縱是背棄天下也要做到?！彼星辶?，直直望入她心底，“我說過，守著你，不離不棄?！?/br>
    瑤光心中不知是喜是痛，只能緊緊回握與他相纏的手。不離不棄，不離不棄……他當(dāng)日的誓言字字入心。她仰面望著他，此刻她終于相信他早就明白她的心思，明白她的仇恨，卻仍選擇在這個時刻來到她的身邊，背棄一切。

    “愿意嗎？同我走……不嫁魯公，不怨君父，從此再無世子與公主?！苯T兒輕吻被他牢牢握住的那只手，眼中隱有希翼。

    瑤光眼睫微顫，心中似有什么東西漸漸低沉下去。她凝望著姜諸兒俊朗的眉眼，滿是眼淚的臉，綻出一個微弱的笑顏，“好?！彼曇舾躏L(fēng)輕，而心中沉下的東西應(yīng)聲碎裂。她說：“好，我同你走?！?/br>
    幾更風(fēng)雪幾更夜

    第十三章：幾更風(fēng)雪幾更夜

    夜色深邃，大雪紛紛，一輛小巧的馬車呼喝著在雪地里疾行。

    馬車前兩只宮燈被風(fēng)吹得明滅不定，幾次幾欲熄滅，微弱的光線堪堪只能照亮面前的被厚重白雪覆蓋的道路，但比什么都看不清來的好，總叫人能夠心安一點。

    窗上繡簾在疾馳中翻飛，不歇不停的大雪時不時飄落車內(nèi)?，幑獗唤T兒抱著懷中，用斗篷緊緊裹住身體，半分寒風(fēng)也侵襲不了。

    瑤光將頭靠在諸兒頸窩，在他頸上冰冷的肌膚上蹭了蹭，目光看著翻飛繡簾，與諸兒緊緊相握的手心生出些細汗。

    姜諸兒有所感應(yīng)，被風(fēng)吹得涼透的唇在她同樣冰冷唇上輕輕印下，安慰道：“別怕。只要過了這片荒蕪的雪地，隱入樹林他們就找不到我們了?！?/br>
    “諸兒，我們會成功嗎？”她猶豫問道，聲音略有顫抖。

    姜諸兒呼吸的熱氣在她耳后一頓，旋即他微微笑道：“會。一定會。”

    瑤光心下稍安，她知姜諸兒既然能出現(xiàn)在她的帳中將她帶走，就一定是精心準(zhǔn)備過。他是世子，從小聰穎又受齊公刻意栽培，很早就參與政事，到了今時今日，他手上也并非無權(quán)。眾臣皆知齊公身體漸弱，他是毫無爭議的繼承人，又怎會當(dāng)真為難于他？所以他毫無預(yù)料地出現(xiàn)在她的帳中，之后打暈了不敢與他動手的巡視親兵，帶著她和小滿一起上了驪山駕來的馬車，長揚而去。

    那些通融世子的人，大抵永遠想不到，世子竟會帶著公主私奔。

    “這幾月里你瘦了……”黑暗里風(fēng)雪聲中，姜諸兒的話音帶著疼惜。

    瑤光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嘴角有微笑的弧度，柔軟的聲音透露出細小的溫暖：“等我們逃出去以后，你要負責(zé)養(yǎng)胖我……”

    姜諸兒失笑，寵溺道：“好。我責(zé)無旁貸。”他抬起手，愛憐地在她頰上撫過，唇邊帶著溫柔的笑，聲音猶如潺潺流過的清泉，“累嗎？休息一會罷？等你醒了，我們就會到樹林里了?！?/br>
    瑤光抿唇而笑，搖了搖頭：“我不累，我想同你多說一會兒話?！彼ы此?，眼中盈盈，“這幾月里我一直寢食難安，我以為我們再不會見到……”她伸手，纖長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輕聲道，“可你來了。你來了……真好?！?/br>
    姜諸兒反手握了她的手攏在手心，給她溫暖，低低嘆息：“我便是知道你會寢食難安，禁足的這幾月我想方設(shè)法傳遞消息與你……”他話音一頓，似察覺到什么，語氣不由凝重，問道，“如此說來，我讓小滿轉(zhuǎn)交給你的竹簡，你……不曾看到？”

    瑤光聽言，心中忽地一緊，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她看著諸兒，眸光驚疑不定，“你是說……”她話音尚未落下，卻聽門簾外駕車的驪山急聲驚怒——“小滿jiejie，你要作甚！”

    突生的巨變，令瑤光與姜諸兒對視一眼，彼此臉上皆有難言震驚。就在此時，馬兒怒聲長鳴，一個趔趄，緊急停了下來。姜諸兒臉色陰沉，橫眉，一把開了車門，大雪在一剎那紛飛而至，直直吹入衣襟，吹涼心口。

    瑤光一手裹緊身上姜諸兒留下來斗篷，跟著走了出來。沉默的夜里，唯有馬車前放著的一盞宮燈照映出微弱的光。姜諸兒跳下馬車，伸手將她牽下來，她方看見小滿身體發(fā)抖地跪在雪地里，手上緊抓著一個被劃破的包袱，里面黑色的物體與地上白雪清晰糾纏。

    瑤光瞇了瞇眼，側(cè)首一望，見腳邊正好遺落了同樣的黑色物體，不由身形一動。

    姜諸兒見狀一把拉住她，拿了那盞燈，他幾步走來，蹲下抓了一把在手里，仔細辨認半刻，他蹙眉對瑤光道：“是木炭灰?！?/br>
    話音剛落，已見拿著另一盞燈的驪山從不遠處疾步跑回來。燈影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他一面急急喘氣，一面稟道：“世子……我們走過的路全被留下了痕跡?！?/br>
    今夜大雪不停，馬車駛過的蹤跡會很快被埋沒。但，若是木炭灰……只要掃開表面的新落的雪，就馬上可以得知他們逃跑的路線?，幑獾刮豢跊鰵?，緊緊握住斗篷的一角。一切已經(jīng)不言而喻——小滿背叛了她。那么，禁足時那些沒收到的竹簡，也只能是小滿所為。

    瑤光不能置信，可是事實就在眼前。她一直那么信任于她，可如今她卻背叛？別宮四年她都同她一起熬過來了，現(xiàn)在竟要背叛？！瑤光的目光猶如針刺，緊緊逼視著小滿，終于沉聲低問：“為什么？”

    小滿臉上的淚痕交錯斑駁，很快被風(fēng)雪凝成了一滴冰。她紅著眼，重重向瑤光拜倒，聲音哽咽顫抖：“奴下只是不想看著公主一錯再錯！”

    瑤光心中狠狠一沉，她眉峰一挑，怒極反笑：“錯？”

    小滿哀慟地閉上眼，再次重重叩首，語氣凄厲字字誅心：“是。公主與世子互生情愫本已是錯，如今拋棄家國更是天下之大不為！”

    瑤光惱極，看向小滿的目光變得陰冷，正欲上前卻姜諸兒一把拉住。姜諸兒看著小滿，深深皺眉，只對瑤光低沉道：“此時不易動怒，先走方為上計。”

    小滿的唇邊忽而露出一抹詭異至極的笑，像是有碎紋的玉石，受力之后很快擴散。“來不及了，世子。奴下離開的時候在帳中放了一把火，我們沒走多遠想必就已被人發(fā)現(xià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