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寶正在玩著一只風(fēng)箏，杜恒言一把牽住她的手, 道：“阿寶，回家了！”

    守在外頭的紫依忍不住輕輕瞥了一眼屋內(nèi)，只見鐵梨花木椅里的張憲面色平靜，端起了右邊高幾上的茶盞，紫依正待收回目光，卻見那一雙手在不住的顫抖，茶水潑了好些出來，心上大震。

    待人走了，趙元益進(jìn)來看張憲，苦笑道：“這么多年，你說放棄就放棄了，子瞻，我怕你會后悔。”

    趙元益想，若是他，便是綁也要綁住，搶也要搶回來的。

    “殿下，我想離開京城半年！”

    “去哪里？”趙元益緩了一會，問道。

    “尚不清楚，也許是去南邊?！彼荒茉俅谶@里，他不能看著恒言出嫁。說著，便站了起來，往外走，腳下步履踉蹌。

    趙元益見他面上隱隱現(xiàn)了頹色，雙手扶著他的肩道：“子瞻，你我尚不及弱冠，諸事皆還未有定論?！?/br>
    張憲對著趙元益作了深揖，“殿下，卑職半年后會回京！”

    張憲給爹爹和娘親留了一封家書，說是外出云游，當(dāng)日便帶著隨從也門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并沒有說。

    ***

    林承彥那一日送了簪子后，心情一直十分愉悅，見誰都是一張笑臉，連被他冷了好些天的丹國使臣，這些天也覺得他們的小夫子似乎心情很好。

    耶律扎顏?zhàn)硇挠谮w國的稼接之術(shù)，經(jīng)常來找林承彥，每次都是帶著書籍，里頭做了滿滿的標(biāo)記，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字詞留著請教林承彥的，他不喜歡那些會丹文的老夫子，一直覺得做事嚴(yán)謹(jǐn)，性子活潑的林承彥頗和他脾氣。

    耶律阿沂吃了教訓(xùn)后，林承彥見耶律扎顏并未與他生分，仍然一心惦記著丹國百姓的生計(jì)，林承彥便也拋開了個人的成見，二人相交甚為傾心。

    這一日里，國子監(jiān)休假，耶律扎顏尋到烏桕巷子里來，林承彥正在家中給戚嬸子要做的烤鴨涂著蜂蜜，見林二叔帶著耶律扎顏進(jìn)來，忙放下了手中的小刷子，笑道：“郡王怎么尋摸道寒舍？”

    耶律扎顏見他腰上系著一塊潔凈的藍(lán)布圍裙，大小正正合適，似乎常用一般，訝異道：“貴國不是一向講究君子遠(yuǎn)庖廚，賢弟這卻是為哪般？”

    林承彥帶他到前廳去坐，解下了圍裙，一本正經(jīng)地道：“閑時(shí)略學(xué)一二，日后若只身在外，可自理。”

    耶律扎顏望著林承彥俊美的側(cè)臉，心中頗為惋惜這般不拘小節(jié)，光明磊落，有遠(yuǎn)見卓識的士子竟不能做他耶律國的佳婿！

    林承彥才不會承認(rèn)，因?yàn)樗业陌⒀允且幻缎〕载?，現(xiàn)在兩人在京城，便是叫得上名號的正店都有百來家，匯集了趙國南北各地的茶飯博士，想吃什么都可以找到，日后若是出了京城地界，阿言想吃又買不到可怎么辦。

    耶律扎顏略一坐下，便說明了來意，“王叔聽聞慕俞對于我丹國使臣傾囊相授，十分感激，特在府中備了晚宴，希望能請慕俞過府一敘?！?/br>
    林承彥自是知道耶律蒙德找他不會是為了他與耶律扎顏的交情，而是為了阿言，他與阿言正在議親的事，耶律蒙德稍一打聽便會知道。

    耶律蒙德進(jìn)不得杜家，準(zhǔn)備從他這里入手，林承彥看著坦蕩蕩的耶律扎顏，想來耶律扎顏尚不知道恒言的身世，面上惶恐地推道：“慕俞尚年幼，與郡王相交不過是臭（xiu）味相投，為丹國使臣講解經(jīng)書，更是國子監(jiān)祭酒吩咐慕俞做的活計(jì)，都是份內(nèi)之事，哪敢驚擾王爺?！?/br>
    耶律扎顏笑道：“慕俞你不必太過認(rèn)真，就當(dāng)是我以王叔的名義宴請你的家宴罷了，此次只有你我和王叔，你若執(zhí)意推辭，可傷了你我之間的情誼了。”

    耶律扎顏不知道王叔請慕俞過去是所為何事，但是王叔將此事交予他的時(shí)候，說了一句：“他定會推辭，可趙人重禮，你若執(zhí)意相勸，他必定卻之不恭?！?/br>
    耶律扎顏明白，王叔將話說到這份上，便是讓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將慕俞勸過去。

    果然，二人僵持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慕俞實(shí)在卻不過，跟著耶律扎顏出了門。

    都亭驛里，宴設(shè)在了偏廳，雖只有三人，耶律蒙德還是上了歌舞，舞姬都是從丹國帶來的，高鼻梁，修長的脖頸，四月的天，只著了薄衫，里頭的小衣若隱若行，腳踝上系著七彩鈴鐺，未著羅襪，露出白嫩柔軟的足，上頭十個圓潤玲瓏的腳趾都涂了丹蔻，別具異邦少女的風(fēng)情。

    一舉手一抬足，鈴鐺隨著從門窗涌進(jìn)來的晚風(fēng)徐徐地在偏廳中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被風(fēng)掀起一角的小紗衣，偶爾露出肚臍或腿肚上一塊雪白的肌膚。

    林承彥對著面前小矮幾上的烤鹿脯，直覺口感與京中的做法頗不一樣，問對面的耶律扎顏道：“不知這鹿脯可是先用香料腌漬過？”

    耶律扎顏愣了一下，笑道：“你真入魔了，我讓廚子過來問問。”

    不一會兒丹國的廚子過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見有小郎君問這鹿脯，一五一十地道：“確實(shí)加了香料的，番紅花二錢、姜黃一錢、阿魏一錢、丁香一錢、rou桂和胡椒二錢，研成末，灑在加了一瓶羊羔酒浸漬的鹿脯上，加蓋腌制一夜，天明灑上剛摘取的忍冬花，取其香甜?！?/br>
    林承彥默默地記在心上，怪道這鹿脯滋味不同，回去讓戚嬸子做給阿言吃，她這幾日忙著涮鍋店的生意，眼看著下巴都削尖了。

    耶律蒙德見他瞧都不瞧風(fēng)情萬種的舞姬一眼，暗暗拈須，此子確然不是好色之徒。

    耶律蒙德拍了掌讓舞姬退下，又對耶律扎顏道：“顏兒，我書房中放了一個長條漆匣，你去幫我取來?！?/br>
    耶律扎顏恭敬地起身，心中知道是叔父有意支開他，是以出了偏廳后，慢緩緩地踱著步子去書房。

    廳內(nèi)耶律蒙德看著舉著象牙箸細(xì)細(xì)地品著鹿脯的林承彥道：“聽聞林家郎君與杜府小娘子在議親”

    林承彥停箸，笑道：“王爺消息真靈通，承彥與杜府議親這等小事竟都知曉，想來王爺這一回來趙國，帶了不少耳報(bào)神？”

    耶律蒙德舉起酒樽，滿飲了一樽，將空樽朝外示于林承彥。卻是不接林承彥的話，他知道林承彥是將他繞開，不準(zhǔn)備與他談恒言的事兒。

    可是林承彥越是這般，耶律蒙德越發(fā)確認(rèn)，他是知道恒言的身世的，斟酌著道：“我有一個女兒，和承彥差不多大的年紀(jì)，是以聽聞承彥議親，有些感觸罷了。”

    “阿沂郡主貴為郡主，想來丹國有許多好兒郎有意求娶，王爺?shù)共槐貞n慮?！绷殖袕┑馈?/br>
    那日在朱雀門外見到耶律阿沂不分輕重地?cái)_亂小經(jīng)紀(jì)們的營生，林承彥是頗看不慣的，這等女孩兒刁蠻的失了心性，誰娶回家誰認(rèn)栽。

    他家阿言雖然也偶有蠻勁兒，卻從來不以作踐弱者取樂。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