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那時候，阿姐看她的眼睛，便泛起了擔(dān)憂，她的臉，一年一年的長開，竟然比阿姐還要美上三分。

    太子哥哥，是她最大的庇佑，十四歲的她知道，六年前的阿姐，也知道。

    阿姐對她說，這世上誰也依靠不了，唯有靠自己，無論是貴者的恩寵，還是親人的庇佑，這些可能有一天都會消失，而唯有自己強大，自己具有生存的能力，生命才不會在某一個風(fēng)雨欲來的夜晚，感到恐懼。

    她將這話說給娘聽，娘怔了許久，摸著她越來越艷光四射的一張臉，“阿寶，你要像你阿姐一樣，娘便無憾了。”

    攬月又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過來，用牛奶和磚茶熬的，聞著便有一種讓人懶散的舒適感。

    可是，阿寶知道，風(fēng)雨欲來，她無憂無慮的日子，怕是就要到頭了。

    ***

    大中祥和十二年，過了正月，二月初二，龍?zhí)ь^，陛下甍。

    舉國大喪。

    三月十八，舉行新帝登基大殿。

    新皇第一道圣旨是改年號為天佑，今年是天佑元年。

    第二道圣旨是封沈貴妃為康端孝敏太后。

    然后是封楊淑妃為莊淑太妃，封劉德妃為寧德太妃。

    第七道圣旨是冊封杜婉詞為皇后，執(zhí)掌鳳印。

    還冊封了陳側(cè)妃為賢妃，薛良娣為婕妤。

    阿寶坐在秋熙閣中聽著攬月和南鵲一個接一個地背給她聽，背到封皇后的圣旨后，疼痛好想來得有點猝不及防。

    正說著，門外一個小宮女在哄勸一般道：“靈犀公主，阿寶姑娘在休息呢，奴婢帶您去別的地方玩吧?！?/br>
    “不，我就要找寶姨姨，寶姨姨，寶姨姨，靈兒是公主了！”

    外頭已經(jīng)三歲的靈兒，邁著小短腿，往她的暖閣里跑，三歲的小孩子，皇上唯一的帝姬，身邊一個宮女嬤嬤都沒有，阿寶嗤笑了一聲，起身出去抱起了小小的人兒，捏了捏她凍得冷冷的小鼻尖，“靈兒，你又來找姨姨玩?。俊?/br>
    靈兒點著小腦袋，小小的人兒羞澀地，又巴巴地看著阿寶道：“父皇封了靈兒，靈兒是公主了！”

    “哎呀，我們靈兒是公主了！”

    阿寶吩咐攬月去拿湯婆子來給靈兒暖一暖，攬月想說什么，被如非拉了出去。

    暖閣外，攬月急道：“如非jiejie，公主這時候跑來，不定皇后那邊要鬧出什么事兒呢！”

    如非笑道：“急什么，公主敢讓靈犀公主進來，就不怕那一位，眼下主子還只是暫住在宮里頭的小娘子，退一步，尚可退得，看她們鬧吧，我已經(jīng)聽了淑太妃的，給宮外頭的林夫人遞了消息?！?/br>
    “退？難，難道主子要離開皇宮？”攬月不可置信地看著如非。

    如非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就聽主子這么念叨著?！辈贿^，就是退，眼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丹國的北院大王耶律蒙德竟然是林少夫人的爹爹，這一件事，在三年前，林少夫人被丹國封為耶嘉郡主的時候，整個汴京城的王公貴族和百姓竟然在南北涮鍋店越來越多的佐餐醬料中消化了。

    誰能想到，抗丹英雄杜將軍府中視如珍寶的女孩兒，竟是丹國皇族血脈。

    自家主子若是跟著林夫人去丹國，新皇也未必能找的到人。

    不一會兒，皇后那邊果然派了人來找，阿寶說讓她等著，如非便沒有讓人進去，看著那宮女急的面上都出了汗，如非也并不同情，既然想拿自個手心里的寶貝來套她家主子，就別怕寶貝被人惦記著。

    最后是皇后跟前得力的掌事姑姑翠微過來的時候，阿寶才放了人。

    如非將人送走，回來問自家主子：“主子，要不要派人去仁明殿打探一下？”

    阿寶已經(jīng)重新捧上了話本子，“和淑太妃說一聲靈犀公主今個來過，吃了我這里一塊羊乳酥?！?/br>
    如非眼睛一亮，去了太后的承禧宮。太后覺得一個人住著寂寞，讓淑太妃搬到了承禧宮的偏殿去住。

    不一會兒如非回來道：“主子，太后娘娘派人去抱了靈犀公主過去逗樂。”

    阿寶點了頭，翻了一頁書，想起什么來一般，問如非：“東西收拾好了嗎？今夜里你們都別睡，到了亥時，這話你再和攬月和南鵲說?！?/br>
    如非遲疑了一下，“主子，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嗯！”

    夜里剛交亥時，仁明殿中的燈火全都亮了起來，宣了太醫(yī)過去，攬月過來稟道：“主子，小公主半夜里吐了起來，不知道怎么了，皇后娘娘瘋了一樣，急著喊太醫(yī)呢。”

    “宣了陳太醫(yī)沒有？”

    “好像沒有?！?/br>
    阿寶起身，換了條天青色的交襟窄袖云緞短襖，挑了條鵝黃色的旋裙，圍了腰上黃，又讓人將新皇這月送她的一件蜀錦妝緞寬袖長褙子拿來，褙子長到腳踝，眼看著和往常的裝扮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如非眼看著她套上了及膝長靴，外面又套了雙大些的云頭芙蓉繡花鞋，眼皮跳了跳，掩了門，帶著攬月和南鵲下去，讓她們一人收拾兩件換洗衣服。

    亥時正的時候，仁明殿里的大總管來請阿寶姑娘過去，說皇后娘娘要召見。

    阿寶笑道：“這么晚了，皇后娘娘總算是想起我來了?！?/br>
    那總管面上現(xiàn)了一點疑惑，很快又掩了下去。

    阿寶帶著攬月和南鵲，往東邊的仁明殿去，三月的夜風(fēng)，有些微涼，阿寶不由打了個寒噤。

    進了仁明殿，里頭雅雀無聲，杜婉詞坐在正廳中，漠然地看著阿寶，那眼神，很像多年前，她看阿姐的。

    “阿寶見過皇后娘娘。”阿寶按照規(guī)矩福了一禮。

    杜婉詞身旁的王嬤嬤喝道：“阿寶姑娘，你是民女，覲見皇后娘娘要行跪拜大禮。”

    “太后娘娘說，我家主子在宮中行走，遇到貴人，福禮便成了?！睌堅麓嗦暤?。

    “哪來的規(guī)矩？”云嬤嬤篾笑道。

    “哪來的？太后娘娘那來的。”南鵲笑道。

    “主子沒有規(guī)矩，婢女也目無尊卑，來人，帶下去掌嘴！”

    “慢著！”阿寶伸手攔了兩邊要行動的內(nèi)侍，對上杜婉詞道：“皇后娘娘，不知你信不信，阿寶一早便知道你我有這么一天，不過，你還是太心急了一點?！?/br>
    在她還沒有正式成為宮妃之前，便忍不住下手。

    當真是一點也忍不得啊。

    “我已經(jīng)通知了陛下，大概，最多一刻鐘陛下便會過來了?！卑毻磐裨~，眼里帶了點憐憫。

    “陛下在紫宸殿里宴飲丹國使臣，明日丹國使臣便要回丹國，陛下想來眼下沒有心神來關(guān)心阿寶姑娘?！倍磐裨~不咸不淡地道，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杜恒言收留回來的一個小乞丐，有一天會是她最大的絆腳石。

    杜婉詞話音剛落，太后娘娘帶著莊淑太妃先一步過來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