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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腿里有髓內(nèi)釘,雖說已經(jīng)平安存在許多年,到底是異物,我就怕這些東西出問題。哪曉得經(jīng)過精密檢查,釘子沒事,他髕骨脫位了。我一時心情復(fù)雜,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憂慮。與醫(yī)生進行了一番交流后,我仍不放心,將席宗鶴的病例報告拍下來又發(fā)給了他的康復(fù)醫(yī)師,詢問髕骨脫位對他的腿會不會有影響。對方很快發(fā)回郵件,告訴我無須擔(dān)心,注意休養(yǎng)便好,我才算真正放下心來。如果席宗鶴的腿再出現(xiàn)什么問題,我簡直不敢想他會如何,我會如何。那樣痛苦的經(jīng)歷,不光是他,就是我也形成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不愿面對。過去我最怕的就是陰雨天,一到天氣不好,他的腿就會疼痛難忍,脾氣也變得暴躁易怒。我總要小心翼翼,怕觸他逆鱗。在他剛能站起來那會兒,復(fù)健困難重重,進展很慢,簡直比小兒學(xué)步還要不易。他太過驕傲,總想盡快恢復(fù)到從前,剛學(xué)會站就想要跑。每每摔倒,希望的光便會從他臉上消散一些,日復(fù)一日,上千次的邁步,上千次的失敗。終于有一天,他完全麻木,不再相信自己能恢復(fù)如初。他拒絕練習(xí),拒絕復(fù)健,從早到晚安靜地坐在窗邊往外看。那陣子我心驚膽戰(zhàn),總怕他會一蹶不振,身心被抑郁吞噬。就這樣過了一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打著商量跟他說:“席先生,我們?nèi)?fù)健好不好?就走十分鐘,然后我?guī)闳ビ斡??!?/br>席宗鶴并沒有理睬我,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墻,將我和他隔離開來。他要這樣頹廢下去,之前的那些苦就算白受了。他白受,我也白受。我咬了咬牙,蹲在他輪椅旁道:“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怪不得江暮會同你分手。如果我是他,也不想和一個廢人過一生?!?/br>我這激將法用得險之又險,無異與徒手拔睡獅的鬃毛,他覺得痛,我便有被咬的危險。他視線慢慢轉(zhuǎn)向我,目光冰冷猶如死水:“你說什么?”我暗暗打了個寒顫,繼續(xù)說:“你如今這樣,除了讓他覺得跟你分手分對了,難道你覺得他會為你難過半分嗎?他不會,他及時止損,他該感到慶幸!”席宗鶴手指漸漸握緊,骨節(jié)因為消瘦而更為突顯,他的表情恐怖至極,彷如冬日里壓抑的雷云,叫人喘不過氣。“滾出去?!?/br>他無法忍受我的冒犯,也許在他內(nèi)心深處,這樣的想法也時有浮現(xiàn),卻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直白講出的。我站起來,往后退了幾步,并沒有離開。“江暮已經(jīng)和容如玉公開戀情了,他們踩在你鮮血淋漓的傷口上收獲了眾人的祝福,你不恨嗎?”要是不恨,他怎么會簽我五年?要是不恨,他又怎么會就連做夢都叫著江暮的名字?“閉嘴!滾出去!”他憤怒地瞪著眼,氣到發(fā)瘋,開始拿一旁果盤里的水果砸我。“你只有重新振作起來,努力復(fù)健,才不會讓他們看笑話?!蔽乙贿叾惚苤疫^來的各種“暗器”,一邊嘴里不停,“你一直這樣自怨自艾,起初大家或許會同情你,久了誰還記得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現(xiàn)實,不是可憐就會得到憐憫!”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將能丟的都丟了,連水果刀都不放過。那時正值夏日,我穿得也少,就覺得鎖骨上忽然一痛,低頭只來得及看到水果刀落下去的瞬間。血很快染紅了衣襟,我捂住傷口,沒有再刺激席宗鶴,而他也停止丟東西,呼吸急促地看著我。一室靜謐,短暫的,我們誰也沒出聲。過了片刻,我從地上撿起那把水果刀,走過去遞給他,問:“還扔嗎?”席宗鶴抬頭看過來,活像要生吞了我。我們對視片刻,他一把奪過水果刀,反手氣勢十足地狠狠釘在了桌上。我心如擂鼓,有那么瞬間,我差點以為他要捅死我。鮮血順著指縫流下,還好那一刀是戳在我骨頭上,要是再上一點,都不知道會不會被飛刀奪命。席宗鶴松開刀把,命令我:“處理下傷口,然后帶我去復(fù)健。”我心頭一松,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之后他再也沒有放棄過復(fù)健,一步一步,直至行走自如。我鎖骨上最終留下了一道五毫米長的刀疤,這是席宗鶴曾經(jīng)脆弱的見證。他對它的鐘愛,全都源于它背后特殊的含義。席宗鶴做完關(guān)節(jié)復(fù)位后,在患處打上了彈力繃帶固定,兩周后才能拆除。從醫(yī)院回到酒店,還沒坐熱,導(dǎo)演便協(xié)同制片一起來探望他,呆足一個小時才走。連駱蓮和江暮,都派助理送來了慰問果籃。由于事發(fā)突然,我和席宗鶴都還穿著戲服,帶著妝發(fā),等人都走了,我囑咐方曉敏替席宗鶴收拾一下,自己也回去洗了個澡。半小時后,我再次敲響席宗鶴的房門,方曉敏來開門。我壓低聲音說:“你回去休息吧?!?/br>席宗鶴失憶前但凡生病,從來都是我親自照料,所以他已經(jīng)習(xí)慣,十分干脆地就走了。我關(guān)了門,輕聲進到屋里。席宗鶴躺在柔軟的被褥中,似乎已沉沉熟睡,只是等我靠近,他還是睜開了眼。他看到我,沒有讓我立刻出去,而是將臉轉(zhuǎn)向了另一側(cè)。“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活該?”可能是傷痛的影響,讓他的嗓音透著一種沙啞疲累。我在床邊坐下:“的確活該?!?/br>從我的角度,能看到他睫毛顫動了一下,那動作很微小,卻仍然讓我產(chǎn)生了一瞬間的心軟。他已經(jīng)受傷,我又何必挖苦。我伸出手,緩緩探向他。“以前我只要生病,阿暮就會陪在我身邊。這次我受了這么重的傷,他竟然來也不來。”他的語氣失落又苦悶,“我們?yōu)槭裁磿浇裉爝@樣?”我的手頓在半空,五指逐一收緊,最終落到了床鋪上。猛地掀開被子,我迅速鉆進被窩,與他躺到了一起。席宗鶴一下受驚似的回頭:“你做什么?”“睡覺?!蔽议]上眼,不再睬他。他這叫什么重傷,只有經(jīng)歷過當年的腿傷,才能真正領(lǐng)略江暮的無情。第17章我雖然閉著眼,但一直能感到有抹視線盯著我,流連不去,很是心煩。忍了十分鐘,我沒睡著,那視線也沒消失。我忍無可忍睜開眼,偏過頭看向席宗鶴:“你不睡看著我做什么?”對方并沒有被抓包的尷尬,與我對視片刻道:“我有在大街上牽過你的手嗎?”我皺了皺眉,有些詫異他沒踢我下床,而是問了這么個古怪的問題。“我們可都是公眾人物,怎么可能在大街上牽手?!蔽一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