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搖搖晃晃地掙扎著走了。

五十四　一腔熱血勤珍重

飛云見他一笑，雖滿是歉疚神色，卻還有一絲隱隱的歡喜得意。合上眼睛，聽他徑自走了，一時怒火中燒，便想用力沖開xue道。誰知昭文帝下手甚重，手法亦極怪異，飛云試了一下，徒勞無功。心知若要解開這xue道，就算是竭盡全力，也至少得一個時辰以上?；实劬瓜麓酥厥?，定是早有圖謀，算得到我能動彈時，已是塵埃落定，若要出什么事，一切都已晚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飛云想明此節(jié)，反倒平靜下來，索性閉目養(yǎng)神，不再枉費力氣。

復(fù)又暗中苦笑：我這幾日時刻提防，就是怕他搗鬼，卻還是著了他的道兒。原來他這兩天安安靜靜，不是聽了我話，竟是在處心積慮，凝聚內(nèi)力，等待時機。我卻輕率大意，茫然不察。本應(yīng)知他不達目的，又怎會甘心？未料我歐陽飛云，一世聰明，一世謹(jǐn)慎，也會陰溝翻船，上了這天大的當(dāng)……而自己多年來的良苦用心，終究是付之東流……飛云漸漸悲從中來，面頰上就有了涼涼的液體滑落……

飛云閉著眼無聲啜泣，哭了良久，忽覺臉上有什么冰冷而柔軟的東西移動，輕輕吸去自己眼角的淚水，接著聽見一個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道：“云兒，對不起。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飛云大驚，突然跳起，才發(fā)現(xiàn)封住的xue道已被自己一下子沖開。轉(zhuǎn)頭一看，昭文帝卻已昏倒在床邊，兩只手腕上的道道傷口仍有鮮血滲出……

……昭文帝陷入了一個無休無止的噩夢中。夢里永遠(yuǎn)是一片冰冷的海洋，無邊無際，自己在當(dāng)中掙扎，什么也看不到……只聽見飛云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飄來：“我這就走，再也不回來……”

昭文帝大叫道：“云兒，你要去哪里？”

飛云卻冷冷地道：“我回成國去，回紫云山去，不許你來找我……”

昭文帝急得快要哭出來：“云兒，云兒，你不要走，要走也得帶上我……”海水慢慢地涌上來，就要將自己淹沒……昭文帝掙扎一陣，漸漸地失去力氣，越來越著急：“云兒，你快救我??！”

而那飛云的聲音卻愈來愈遠(yuǎn)，若有若無，似在冷笑，又似在哭泣：“皇上，不是我不救你，實在是你太狠心?！?/br>
……昭文帝忙道：“不！不！云兒你不要走，快來救我，我不要死，我還要照顧你一生一世……”突然一個浪頭打來，昭文帝失去知覺，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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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漆黑……寂靜無聲……過一刻象是過了幾千幾萬個世紀(jì)……昭文帝再也聽不到飛云的聲音，內(nèi)心極為恐慌，終于拼盡全力，大叫一聲：“云兒！”

昭文帝這全力一叫，竟睜開了雙眼，卻見頭上有一雙眼睛正望著自己，正是飛云。昭文帝以為仍在夢里，又輕喚了一聲：“云兒？”見昭文帝醒來，飛云眼中似閃過一絲喜色，但又轉(zhuǎn)瞬即逝，恢復(fù)了平日里冷漠的神情，也不回答昭文帝，未等他再說什么，便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去。

五十五　望帝春心托杜鵑

昭文帝見飛云要走，忙撐起身來，勉強叫道：“云兒莫走！云兒回來！”見飛云聽若未聞，毫不回顧，大為惶恐，欲翻身起來下床去追，無奈久病后身體虛弱，手足發(fā)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又暈了過去。飛云打開宮門正要出去，忽聽到身后響動，回頭見昭文帝已摔在地上。

原來昭文帝自失血過多昏迷后，至今已又過了一月。那日見昭文帝昏倒，飛云雖極為生氣，仍不能不救。飛云一面用真氣助他，一面急召御醫(yī)來處方開藥。但昭文帝氣血大虧，功力亦大損，加之一個月來強行解毒，為制伏飛云又運功過急，又傷了經(jīng)脈。因此，雖然每日里名貴補藥流水般的開來，但過了大半月，昭文帝仍昏迷不醒，沒有起色。

昭文帝病勢沉重，脈象若有若無，呼吸時斷時續(xù)，飛云須時時以真氣護住他心脈，才留得命在。飛云著急擔(dān)憂，越想越火，又恨昭文帝使了詭計暗算自己，又惱他耍賴，吃定自己只要見他還有口氣，無論如何也會相救。遂每日里不停地“狠心該死的”亂罵皇帝，也不知罵了幾千幾萬次。但昭文帝命在旦夕，飛云自然不能真的丟下不管，還得日夜守候料理，寢不解帶，食不知味。昭文帝日日昏迷不醒，飛云有時亦忍不住傷心落淚。

這大半月中，御醫(yī)們用盡方法仍無轉(zhuǎn)機，私下皆以為不治，想要奏請攝政王早作安排，準(zhǔn)備后事，又怎敢與飛云說？飛云心急如焚，火氣也越來越大。他平素對待下人本是氣定神閑，不怒自威的，現(xiàn)在卻是見人就罵，略不稱心便動刑罰，御醫(yī)太監(jiān)們平白遭了不少池魚之災(zāi)，個個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群臣亦知皇上病危，攝政王情緒不穩(wěn)，怕惹來殺身之禍，平日沒有急事也不敢亂奏。飛云一刻也不能離開昭文帝，也無法上朝，仍是讓把緊急的奏章搬到寢宮里處理。

飛云所學(xué)雖多，卻不精于醫(yī)道，只得下令重金懸賞，遍求天下名醫(yī)。也是昭文帝命不該絕，這日來了一人，碧眼童顏，不知年紀(jì)幾何，自稱是西域神醫(yī)，飛云病急亂投醫(yī)，忙命請入。那人診視已畢，獻上秘方所制的生血丹十枚，皆殷紅如血，囑咐飛云給皇帝日用一粒，連用十日，即可無礙。飛云驗過無毒，便試著給昭文帝服了一枚，果見其脈象有所增強，飛云大喜，感激不盡，欲以萬金謝之，那神醫(yī)卻道：“圣上天威遠(yuǎn)播，西域雖地處偏僻，亦受皇恩。神藥救明君，正得其所?！毖粤T分文不取，飄然而去，就連姓名也未曾留下。

飛云遂依言每日喂昭文帝服用一粒，仍日日為他輸入真氣，各種補藥也不敢少。過了幾日，皇帝呼吸漸漸平穩(wěn)，需要飛云續(xù)氣的時候也日益減少。昭文帝雖仍不清醒，有時卻聽得他含含糊糊，似在說著什么，但飛云只聽得清“云兒”二字。

這日飛云聽昭文帝叫一聲“云兒！”聲音雖微弱，卻甚是清楚，飛云忙到床邊一看，正見昭文帝睜開了雙眼，飛云知他性命已是無憂，許多日子以來的苦苦掙扎，總算是逃出生天。

五十六　茂陵秋雨病相如

飛云自昭文帝去漠北后，就幾乎沒睡過一次好覺。他兩年前受刑后體質(zhì)已大不如前，加上近來舊傷幾乎是天天折磨，好在服下的宮中貢品補藥不乏奇效，才能勉強維持。這時見皇帝終于醒來，飛云雖然欣喜，卻不想理他，只想找個地方安睡，因此轉(zhuǎn)身便走。誰知昭文帝誤以為飛云是要獨自遠(yuǎn)離，一時情急，掙扎起床，竟又摔暈了過去。

飛云只好過來，將他抱回床上放好，卻覺得皇帝甚輕，看他面頰，也深深地凹了下去，早不似平日豐采，觸手之處，皆是瘦骨嶙嶙。飛云怕昭文帝醒來不見自己，又出什么意外，不敢再出他視線之外，只得待在寢宮里守著他。飛云休息不得，心頭惱火，這幾月來積壓的怒氣正一點點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