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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爺爺家的橘子園。蘇瑪不說,這是他和蘭托的秘密。他們是最最好的朋友,理所當(dāng)然要為彼此保守秘密。十四“你聽說過奪舍的故事嗎?”蘇瑪坐在樹下,詢問他無形的伙伴。他已經(jīng)十四歲了,正是抽條的年紀(jì),每一年每一年都很不一樣?,F(xiàn)在,他穿著黑色的T恤,胸前是掛著鎖鏈的翅膀圖案,寬松的褲子上有好幾個青銅色的鉚釘。他并沒覺得這有多好看。但這很酷,不是嗎?不論如何,蘭托都能認(rèn)出他來。“什么?”樹梢傳來了富有韻律的沙沙聲,這是蘭托多年改造過來的、只有蘇瑪才能聽明白的話語。蘇瑪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只有蘭托這一個最最要好的朋友,蘭托也只有他。蘇瑪耐心地重復(fù)了一遍:“奪舍,就像借尸還魂那樣?!?/br>樹梢傳來沙沙的聲響,細(xì)碎的陽光在蘇瑪眼瞼上躍動。他覺得有些困了,于是將手里翻到子不語欄目的攤開蓋在了臉上,閉目養(yǎng)神。蘭托回答:“聽說過?!?/br>“真可怕。”蘇瑪仰著頭靠在樹干上,隨口評論道。蘭托沉默了幾秒鐘,然后開口:“我不會那樣的。我保證?!?/br>“嗯?!?/br>蘇瑪渾身的力氣都卸下來了。他并不是個健壯的小伙子,在蘭托面前更甚,簡直要成了一株只會懶洋洋曬太陽的向日葵。過了一會兒,蘇瑪忽然說:“可是被奪舍的人,也沒有受到傷害。他都死掉了?!?/br>蘭托不贊同。他扔下來一個橘子,準(zhǔn)確地掉在蘇瑪腳邊:“就算死掉了,他不愿意,就是傷害。”“是嗎?”蘇瑪懶洋洋地回應(yīng)。他拿起手邊的青皮橘子把玩了一會兒,剝開皮,咬了一口。酸澀的滋味令他瞬間就皺起了眉頭,卻沒有吐出來。他的皮膚蒼白,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甚至有了點(diǎn)灼傷的痛感。那輕微的疼痛感令他十分舒服。每次來橘子園,他都會曬黑。他不喜歡黑皮膚,也不喜歡吃橘子。但他喜歡橘子園,喜歡陪著蘭托曬太陽。蘇瑪舔舔嘴唇,說:“我愿意?!?/br>蘭托問:“為什么?”蘇瑪不知怎么的就有點(diǎn)尷尬,他說:“被寄生其實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蘭托寬容地表示贊同:“大概吧?!?/br>“那你為什么不來住在我身上呢?”蘇瑪又回到了老話題。他伸了個懶腰,翻身面對樹干,張開雙臂,抱住了它。“來吧,我不怕的?!?/br>蘭托又陷入了沉默,這次,時間更長一些。然后他說:“不行?!?/br>蘇瑪把臉埋在了手臂間,粗糙的樹皮刮得他臉上癢癢的:“為什么?”“我希望我和你能保持獨(dú)立的個體?!?/br>蘭托很認(rèn)真地回答。“你不喜歡我嗎?”“并非如此?!碧m托嘆了口氣。一片樹葉打著旋兒飄下來,落在了蘇瑪?shù)募珙^,被他側(cè)頭吹開了。他含含糊糊地問:“就算融合了你也是獨(dú)立的個體,并不會變成我的一部分——這是你告訴我的。”蘭托回答說:“我知道,但我怕你不知道?!?/br>他想起來當(dāng)年蘇瑪問他的問題。“你明明是一棵橘子樹,為什么要叫蘭托?”但其實蘭托并不是大橘子樹,他是住在大橘子樹上的精魅。只是蘇瑪分不清。他害怕他住在蘇瑪身上之后,蘇瑪也分不清他和自己了。蘭托難得地有點(diǎn)難以啟齒:“我喜歡你?!?/br>蘇瑪驚訝地看著他。蘭托認(rèn)真地解釋道:“我不希望以后跟你表白的時候你告訴我我們?nèi)诤系锰?,不適合在一起。嗯,總之就是,我喜歡你。”蘇瑪眨了眨眼,臉有點(diǎn)紅:“那好吧?!?/br>他不清楚一棵樹所說的喜歡是不是他所了解的那種。是的話,好像還挺值得期待的。一棵樹跟自己表白了,這事兒真的特別酷。而且那棵樹還是蘭托。天啊。蘇瑪松開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熱的耳垂,低聲嘟囔著:“那都得多久以后啊,等你長出自己的身體。”蘭托想了想,回答:“還剩三年左右,我會努力的?!?/br>蘇瑪懶洋洋地又坐了下去,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fù)崤m托伸到他手邊示好的枝條:“也別太夸張,別跟里似的走火入魔了。反正我會等你的?!?/br>“嗯,你等我?!?/br>蘭托的聲音溫柔得像要滴水一樣,蘇瑪聽著聽著,便靠在枝條上睡了過去。像睡在他的臂彎里。十七氣候不好,蘭托修煉的速度比他估計的更慢些。到了約好的第三年,他還是只能住在橘子樹上。這一年的暑假,蘇瑪再來的時候,是已經(jīng)長開了的樣子。面容俊朗,身材高挑。得知蘭托沒辦法跟著自己離開,蘇瑪沒說什么,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十七歲的他,再也不是少時什么都不管不顧的孩童了。少年走向青年的時候,常常將不切實際的童言稚語忘在身后;青年人繼續(xù)往前走,就連夢想也一起忘了。人這一生走啊走,越是狠心地拋棄,越是容易后悔,直到被悔恨壓彎了背脊。但終究是沒法轉(zhuǎn)身返回的,就像蘇瑪,再回不到初識蘭托的時候,能夠隨隨便便許下承諾的天真。他必須負(fù)擔(dān)更多了。蘇瑪說:“你好好修煉,我今年冬天就不來了?!?/br>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已經(jīng)跟橘子樹很多枝條一樣高了。人類的成長期有十幾年,橘子樹只有五六年而已。之后,人類還會繼續(xù)成長,而橘子樹已經(jīng)固定了形態(tài),再也追不上。蘭托有些難過。他沒有說話,伸了一根枝條過去,輕柔地環(huán)在蘇瑪肩上,是一個挽留的姿態(tài)。蘇瑪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就看見蘭托把枝條收了回去。大橘子樹的枝條寂寞地隨風(fēng)輕輕晃動,很是孤獨(dú)的樣子。蘭托說:“對不起。”他的葉子垂了下來,枝條被青橘子壓彎了,明明是盛夏,卻蕭索得像是深秋。他說:“沒看見你的時候,我每一刻都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