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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做,只有嘴上勤快,卻見一片花瓣乘風而來,繞過冠帶,飛入眼簾。王進納罕這初秋尚有落花,待捉進手里,卻發(fā)現(xiàn)是片撕碎了的桃花箋,箋上清秀兩個字:多情。他愕然回首,只見遠處高樓上燈影闌珊,一個清瘦人影背靠朱欄,月光映在那錦衣華服上,泛起一段如雪如霜。王進見了那人,此前諸多惱怒忽然又翻上心頭,于是有意要作弄他,驟然高喊了聲玉山。那人聞聲一驚,長身而立,慌忙向樓下張望。王進見狀心情大好,更發(fā)誓今日在這琵琶伎處吃的虧,將來要加倍討要回來。他大笑著策馬絕塵,也不管永祿在身后如何上氣不接下氣。李全見玉山自欄桿上驚起,不禁問了句何事。那琵琶伎卻只搖頭,復又施施然倚回了欄桿,神色里卻多了幾分慍怒。“你若無事,便該多出門去走走,全當散心,成天在這琳瑯閣里,我都替你悶得慌?!崩钊此遣脩玫臉幼?,苦口婆心勸道,“再者,小雀還小,又是個粗使丫頭,你與她整日相對,豈不要淡了人情,疏了禮數(shù)?”“人情世事,不過流水而已,我只覺如今清凈自在?!?/br>“清凈自在?你可知你今日駁回去的,是斥國公府王大公子,京中一等一的得意人物,世上沒有他攀不到的花。那等風光鋒芒,便是余國舅,余家,也要讓他三分。而他特地來見你,一句素未謀面便打發(fā)了,他年若算起賬來,只記得錦園如何,可不管你玉山的名字……”聽得此話,那琵琶伎轉過頭來,夜風散開他如瀑青絲,露出一張有些女相的,清秀超絕的臉來的。他將李全的話在腦中細細過了,方沉吟道:“斥國公府,寒江雪景圖……凡此種種我都明白。只是人家的鎮(zhèn)宅之寶,甫一見面便拿來給我,只怕所托之事,非常人所能擔待得起。李爺您是聰明人,知道順勢而為的道理,也定然知道何為錦上添花,何為雪中送炭?!?/br>“折煞了,我怎當?shù)闷鹉氵@一聲爺?”李全連連擺手,暗忖這玉山言談舉止都不似尋常優(yōu)伶樂伎,倒像個富貴出身,又是錦園臺柱,說得太過有害無益,忙道:“我不過是擔心你,怕你受了委屈。這錦園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心明眼亮,都知是指望你吃飯的,見了今日,多少也會不安。你就當為他們想了,發(fā)發(fā)善心,照拂著些?!?/br>玉山聞言,伸手掖了掖鬢角,極受用的抿嘴一笑,“謬贊了,我吃住都在錦園,若撒手不管,豈非又要落得無家可歸?”李全聽罷,知他絕無作對之意,遂放下心來。便囑咐那粗使丫頭小雀,給他新添了衣物,又要多煎幾副湯藥,預防他哮喘復發(fā)。如此交代完,便覺夜深,也就起身告辭了。小雀見李全走遠,自牡丹屏風上取來一件墨色大氅,為玉山披上,又說:“公子,我今日可算開了眼了,天底下竟有王大公子那樣俊的人物。滿座那么些王公貴族,平日里覺得個個不凡,今日與他一比,倒像是塵泥見了天上云!”“你怎懂他?”玉山抬眼間見小雀杏眼眨動,全然一副心馳神往,便笑她,“那王大公子最擅這些手段,又是個薄情佻達,反復無常的。從前升平坊里寶鸝、芙玉兩大花魁,他都要去招惹,鬧得兩個弱女子大打出手——呵,你猜他怎樣,竟然還去說情勸架!”小雀聽得怔怔愣愣,半晌才說:“嗄,那他豈不是個壞人?”“他也不是壞人,只不過腦子里從來沒有癡情那根弦,又生得一表人才,是個高門大戶,自然要多欠點風流眼淚了?!庇裆窖粤T頓了頓,低頭撥弄著袖上的珍珠,又輕聲道:“但他今日既撞我手里,我便要給他些厲害,免得日后人說起我錦園玉山,也是個追名逐利的輕薄貨色。”小雀知他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便笑道:“公子,你就算要給他厲害也是明日了,夜已深,趁早歇息為好,若有個好歹,李管家又該罰我了?!?/br>她話音剛落,就聽夜色中傳來三聲梆子響,算時辰也到了三更。玉山本就體格瘦弱,此時更覺出秋風凜冽,遂掩了門窗,躺在那漆金刻芙蓉的屏風床上,自顧自去夢里琢磨如何對付王大公子了。一宿無話,唯有窗外上弦月朦朦朧朧,多情瀲滟一如千秋萬古。作者有話要說:舊版的大綱寫得我腦殼疼,于是誕生了新版……真的和之前的故事沒有半毛錢關系!另外,有小可愛向我反映希望可以當監(jiān)工,于是我把我的微博賬號清理了一下,用于和大家之間的交流以及一些更新通告的發(fā)布。微博搜索:-千世千景-,就可以啦~第3章第二回話說自那日以后,王進果然說到做到,每日帶一箱珍珠去;玉山也果然說到做到,每日只取一粒。京中便漸漸有了些風言風語,言王大公子不顧身份,癡迷錦園樂伎。但王家人是知道底細的,未放在心上。而王進聽了也只是冷笑,言他們是風月看慣,站著說話不知腰疼,有本事也與那琵琶伎去磨上會兒工夫,吃幾次悶虧,才要知道好歹。如此又過了旬日,便到了中元節(jié)時候。陽光照進琳瑯閣的窗欞,昭昭燦燦,為琳瑯閣內(nèi)的一切鍍上金箔,落下如剪紙般的碎影。錦園的白晝不似夜晚,熠熠華燈熄滅,只有那花葉依舊婆娑多情。而錦園里的人,如那華燈一樣,無論夜色中如何璀璨輝煌,褪去了金妝玉裹,暴露在朗朗天光下時,都顯得黯淡而又伶仃。他們的歡笑愈多,歡笑過后的悵然就愈多;世人的艷羨愈多,艷羨過后的唏噓就愈多。他們演盡悲歡離合至生死淡漠,冷眼看那公子王孫來來去去,韶華輕擲,流年改易,顛倒了多少紙醉金迷的幻景。玉山側臥在北面的屏風榻上,青絲若流水,鋪了滿枕滿襟。他肌膚如雪,現(xiàn)出一種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而他的眉峰又是那樣秀郁,如水天一線間延綿的青山萬里。他有一雙不常笑的桃花眼,那眼中往往帶著霧蒙蒙似的憂愁,半分世事看淡的冷冽。那令人驚心動魄的雙眼,此刻卻閉著,纖長如扇的睫毛就歷歷分明。他的鼻梁很細,鼻尖圓潤,讓他長相里多少有些陰柔。但那點陰柔在他身上卻毫無扭捏,倒像在提醒世人,那副傾城皮囊下,究竟有怎樣的玲瓏肝膽。“公子,李管家說了,李管家說了——”小雀那丫頭,穿著件碎花襦裙,梳雙垂環(huán)髻,歡天喜地地跑上樓來。她一面跑一面喊,腳下生風,將那木樓梯踩得咯吱作響。玉山被她擾了清夢,也不惱,只道這孩子是散漫慣了,如今要訓斥也恐怕為時已晚。于是便推枕起身,坐在榻上,伸手將那三尺青絲斜挽過薄肩,整了整衣襟,笑她:“李全說了什么,值得你撿了錢似的?”小雀見他一副方睡醒的樣子,訕訕然站住了,垂著手,小心答道:“李管家說今日中元節(jié),不便夜晚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