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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千金裘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1

分卷閱讀61

    句,又用了晚飯,方兩廂散去。

王進見門外月光如水,落地如霜,便吹了琉璃燈,攜著那琵琶伎往二樓窗邊坐了一會。卻究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將那月亮看著看著,便看到了雕花床上。玉山也由得他去,早就慣了那王大公子的掠奪無度,只拿出一把妖媚艷骨,予取予求。翻云覆雨折騰了會子,便教小雀打熱水來洗漱,又換了中衣,梳了頭發(fā),到交三鼓方休。

卻不料,甫一相擁睡下,正昏昏沉沉之時,猛聽見樓下有人喚門。小雀睡臥警醒,聞聲駭了一跳,忙不迭披衣下床,開門望去。

只見門前老梅樹下,月光婆娑,站著一左一右兩條人影。左邊的,是那錦園門房,亂裹著件半新綿袍,松松綰著頭發(fā),手中灑金燈籠照了一尺方圓。右邊的,則是一位老人,五十開外年紀,穿織錦官服,系鑲金玉帶。他那雙眼似是腫的,眉間似是蹙的,形容哀戚,神色慘淡。這二人此時站在門前,見小雀前來應門,紛紛舒了口氣,便問她說玉山下落。

小雀暗忖這夤夜來訪,事情非同小可,而那老人又看著眼熟,不好推拒,便道:“公子方歇下,可要奴家去喚起來?”

那老人聽罷,忙向她行了一禮,戰(zhàn)戰(zhàn)道:

“如此甚好,勞煩小娘子了。”

小雀聞言道一聲多禮,便將他二人引至門內(nèi),又命環(huán)兒掌燈烹茶,自己收拾妥當了,便要上樓。卻冷不丁看玉山已立在樓梯之上,那琵琶伎肩上亂搭著一領(lǐng)水紅羅袍,此時見小雀匆忙上樓,也是一驚,問她:

“大晚上的,甚么事情?”

樓下那老人正坐立不安,聽見玉山說話,忙起身快步迎上去,道:

“玉山公子,快抱了琵琶隨我入宮去!”

那琵琶伎聽得“入宮”二字,又定睛一看,登時駭?shù)没觑w魄蕩。他皺起眉頭,瑟瑟然說:“孫給事如何出宮來了,抱琵琶又是哪樁?”如此連問兩聲,倒未見結(jié)果,心中更是惴惴,便又接道:

“可是宮中出甚么事了?”

孫仁暗忖茲事體大,此間人多口雜,一時半會兒竟也說不分明。只向玉山遞了個眼色,惶急道:“公子,詳細關(guān)節(jié)我與您路上再說,你且收拾著!”

玉山聽了,更覺不妙,便往樓上喊一聲王大公子,讓他將那貼金螺鈿的五弦琵琶取來。王進不敢怠慢,忙連同象牙撥子一齊拿將下去,因見孫仁立在堂中,便也有些莫名。玉山卻顧不得與他解釋,抱了那琵琶便要出門,卻被孫仁一把拽住。玉山見他喉中哽咽,半晌說不出話,心中也急,只道:

“孫給事有甚么話,不妨直說……”

孫仁聞言,用袖子狠狠揩了揩眼淚,急喘兩聲,花白眉毛抖動著,嘶啞道:

“莫穿,莫穿紅衣去……換一身素的罷!”

那琵琶伎聽他話里意思,心中又驚又痛,掌不住趔趄兩步,眼淚便已撲簌簌落了下來。但他卻仍勉力支持著,指使小雀去拿霜色錦袍,素銀腰帶,又取來一根白玉簪子綰發(fā)。一行綰,一行淚流不止,手卻也不停。王進看不下去,正想寬慰他幾句,卻見他已抱起琵琶,紅著眼睛出了琳瑯閣。那王大公子橫豎放心不下,要送他,卻被他攔住了,只道露冷風寒,且多珍重。

那錦園門前,金字牌匾依舊昭昭爍爍。一架嵌金雕花的高大馬車,停在深青色幽暗夜空下,那車上的白綾帷幔,珍珠瓔珞,一對素色角燈搖晃間,顯得肅穆而又凄清。趕車的內(nèi)侍,見他二人出得門來,忙起身行禮。孫仁揮手住了,搬過腳凳來讓玉山上車,自己隨后也坐了進去。

便聽那馬蹄得得,車輪滾滾,碾壓過清秋街巷,徑直往宮城而去。

一路上,孫仁與玉山細細解釋,說:

“圣上題匾賜字那會兒,還是好的。便是四月頭上,同公子送藥方那時,也大抵不過嗽了兩聲。誰承想,這喘癥竟未好透,五月底又沒了余大。貴妃一面擔憂府上處境,一面到底是老人送新人,感慨悲涼,愈發(fā)病重了。待到了七月底,秋雨落了幾場,更添了寒癥。如此,茶飯不思,飲食不想,成天里只索昏昏的睡。余家的事情又沒著落,憂心憂慮,患得患失,竟落得一病不起了?!?/br>
那琵琶伎,聽他絮絮叨叨,已掌不住痛得渾身顫抖。心中又念及從前過往,父母待他如何冷眼,兄長待他如何欺侮,只有姑母將他視若己出,事事照拂。便是離家三載,中秋再敘,依舊幫襯錦園營生,唯恐他受了苦楚。這樣一個溫良賢淑,錦心玉質(zhì)的人,上天竟毫不垂憐,要生生奪她而去。正是,

從來芳菲易散,自古紅顏薄幸。

這廂里正悲從中來,那高大馬車卻倏然剎住,發(fā)出一陣珠玉敲擊的脆響。趕車的忙跳將下來,設(shè)了腳凳,報說:“孫給事,到宮門了!”

那孫仁聞言打起車簾,又仔細扶了玉山,方提一盞淡金宮燈,在前引路。二人行出數(shù)十丈,又走了百八十級玉階,方見著那糊了桃紅宮紗的雕花窗欞。自窗紗里,透出一點微?;鸸?,一段嗚咽悲泣。門前守夜的宮女認得孫仁,無聲向他行禮,復又紅著眼低頭退去。孫仁便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揭開繡簾,讓玉山進門。

那琵琶伎見狀,不敢推辭,一撩衣擺,跨過門檻,便見滿眼璀璨琳瑯,奇珍異寶。不遠處簾內(nèi),設(shè)著一架白玉匡床,影影綽綽,床邊坐著位穿明黃袍子的人。玉山暗忖那便應是當今圣上,于是忙給他行禮,口中呼道:

“臣玉山叩見陛下?!?/br>
那皇帝聞言抬頭,怔了怔,忙讓他到跟前來。

玉山不疑有他,依言打起珠簾,走入里間。便見余貴妃面色如紙,形容憔悴,頭上珠釵盡去,青絲蓬亂。她恍恍惚惚見了玉山,便掙扎著問那皇帝:“大家,可是妾身眼花了,那階下站的真是玉山?”

“芳奴,那就是玉山。你說懷念當年一曲春風度,朕就把人請來了!”

余貴妃聞言點了點頭,破涕為笑,便戰(zhàn)戰(zhàn)的指著玉山,又對那皇帝說:

“大家恕罪,臣妾欺瞞您許久。實際這玉山,便是妾身的侄兒,那余二公子余斫……如今,妾身要去了,想與他說幾句體己話。那旁的人,都見過了,唯有他……唯有他……”

那皇帝聽罷,縱然心中驚愕,卻已悲得無可不可,萬念俱灰,哪里顧得上這些。他一疊聲應承著,又寬慰了余妃幾句,便依依不舍,三步一回頭的出了里間。

那余貴妃見皇帝走遠,兀自喘了一陣,喉中作響,卻示意那玉山彈琴。玉山不敢不從,含著淚,橫抱了琵琶,又從懷里摸出那象牙撥子,起手彈了一段。余貴妃聽著那琴聲,點了點頭,便斷斷續(xù)續(xù)道:

“那年中秋省親,好容易才找見你,不料匆匆……又是分別……”

玉山雙手顫顫,弦也按不穩(wěn)當,卻念著是姑母臨終之愿,掙著命也要彈完,便一面流淚哽咽,一面又荒腔走板的彈了兩拍。

余貴妃看他流淚,也兀自哭得梨花帶雨,又道:

“你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