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5
事兒告訴了他。鐘伯琛陪著我一通緣分妙不可言,最后跟著我登上了城樓。我將鐘大丞相介紹給了士兵們,表示我們?nèi)珖谝淮蟛抛咏?jīng)過精密推算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咱這邊最多不出三個月就完事了,阿史那挺不住了,咱比突厥厲害多了。士兵們聽聞后士氣高漲,歡呼雀躍地奔走相告,仿佛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勝利。這之后的日子里,我與鐘伯琛一起蹲城樓,應對大大小小的進攻。有了他的陪伴,日子似是沒那么苦了。吃不飽肚子也無所謂,只要夜里能與他相擁,短暫地休息一會兒,便又恢復了精神頭。我們倆都邋里邋遢地胡子拉碴,互相取笑對方是糙老頭子。徐長治跟上官夏蹲在我倆對面,各種擠眉弄眼讓我們注意一下形象,陸久安卻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道:“也不知昨晚誰偷偷跑去了上官太醫(yī)的帳篷里……”徐長治便臉紅脖子粗地追著陸久安打。陸久安一路嚷嚷:“不就仗著有人疼嗎!當初是誰幫你送的信,誰給你做的接應,誰在你爬太醫(yī)院墻頭的時候幫你墊著的……你這沒良心的……”士兵們便圍觀成一團起哄。我不嫌事兒大地抖摟徐長治跟上官夏的黑料。上官夏笑容慈祥地說道:“殿下,您屁股上幾顆痦子,微臣都知道。您何必這么見外地說微臣壞話呢?”于是士兵們又噓我們關系真亂。人在地上坐,鍋從天上來的鐘伯琛隨口接了一句:“哪有痦子……”場面便失去了控制。這樣吵吵鬧鬧的日子,說白了就是在苦中作樂。突厥的進攻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兇猛。阿史那在不斷磨損我們的兵力,并試圖探出個虛實來。阿史那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就算放棄啃我們這塊硬骨頭,他也回不去草原了。因為阿蘭桑已經(jīng)端了他的老巢。東邊是晟宣國和祁國聯(lián)軍,這兩家跟他絕不算盟友,搶土地搶得正開心,他走過去等于自投羅網(wǎng)。西邊又繞不過去,只能從我們這個釘子戶身上找麻煩。我約莫著,阿史那的全力猛攻就在這幾日了。然而我無力阻止,只能順其自然撐一天是一天,多守一日便是賺大了。昔日里和我們一起打趣的士兵越來越少,有許多人昨日還問我何時能回到家鄉(xiāng),今日便成了具冰冷的尸體,被抬走匆匆掩埋,巍巍城墻下,死人骸骨相撐拄。兩個月過去了。守城軍驟減到了一千出頭。半數(shù)死于傷口惡化??蓱z白骨攢孤墳,一向淡看生死的上官夏終于忍不住落了淚,憤憤不甘地說道:“若不是沒藥……若不是……”徐長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說不出來什么像樣的話來。我看了看鐘伯琛,又看了看城墻上破破爛爛的軍旗,上前拉過上官夏道:“沒有藥不是個辦法。你且去檳城找我六弟,讓他想辦法搞點藥材過來……另外你把這個給我六弟。告訴他,這玉佩是有個叫阿蘭桑的姑娘,給母后的東西?!?/br>我把阿蘭桑的玉佩跟母后的玉佩一并交給了上官夏。上官夏欣喜地問道:“瑾王殿下來了?也就是說祁國出兵幫咱們了?”“噓,小點聲。軍機不可泄露?!蔽依仙裨谠诘靥袅颂裘济I瞎傧念D時精神煥發(fā),將玉佩小心地收進懷里,當夜騎上馬離開了。徐長治親自送他至郊外,目送上官夏遠去。待他回來后,第一件事便是向我磕了個響頭:“謝殿下……”我就說我的狗腿大隊長一向甚諳我心,一眼便看穿了我在說謊。六弟來是來了,問題是他走海路,到不了這么快。檳城誰都不在,但還算安全。希望我們的太醫(yī)院扛把子能福大命大,不要白瞎了他這好手藝,繼續(xù)當華佗在世造福百姓。我又讓陸久安也走。陸久安卻訕笑著說:“殿下。奴才心眼小,就認一個主子。伺候您開心著呢,您就留著我吧。您若是不要奴才了,奴才按照皇家規(guī)矩也得跟您殉葬。咱甭這么麻煩成不成?”我正想說“狗屁的規(guī)矩”,突聞號角聲起,烽火照高臺。阿史那果然進攻了。我慌忙戴上頭盔登城樓,沖最后的守城軍們吼道:“大丈夫?qū)幙捎袼?,不可瓦全!迎?zhàn)!”壯士不還高歌傾別酒,故人何在熱血灑邊關。那一仗,我們確實“玉碎”了。鐵箭迸發(fā)而來,穿透層層血rou?;鸸鉀_天,亮如白晝。狼煙颯颯,惡吼九州,遮天蔽日。渾身是血窟窿的士兵抱在城墻上拼命往下砸石頭,若實在撐不住了就干脆縱身一躍,用身體砸落攀爬城墻的突厥人。北方軍中無一人退縮,硬是打了一宿,讓阿史那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我們到底還剩幾人。阿史那又退兵了,暫退至不遠不近的地方繼續(xù)觀望。阿史那此時也是兩眼一抹瞎,可能正猜測著我們是不是援軍到了。然而真實情況是,我們還剩下百人有余,已經(jīng)油盡燈枯。但是我覺得我贏了。阿史那已經(jīng)完了,他被我平白拖在這里這么久,還以為我們是主力。待他走出這里一看,原來真正的主力在別的地方,也不知他是不是得悔得抽自己兩個嘴巴。我美滋滋地沖著鐘伯琛傻樂。鐘伯琛看向我,隔著風沙與血霧,眼神極盡寵溺。我突然想起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慌忙抓起他和徐長治的胳膊跑下了城樓。路上遇見陸久安便一同喊上了他。我把他們仨全推進帳篷里,飛速給鐘伯琛擦了擦臉,問徐長治去拿他的侍衛(wèi)服來。徐長治微怔,旋即褪去盔甲露出里頭朱紅的侍衛(wèi)服。我說你把袖子撕下來給我,他便問都沒問直接扯了布條下來。我把布條一分為二,然后遞給鐘伯琛,有點不好意思地抽了下鼻子:“你給我疊兩個大紅花唄?”鐘伯琛一臉茫然,但還是動手折了幾下便弄出了兩朵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品種的花。我很是滿意,我家大寶貝果然文韜武略,啥啥都會。我從地上撿了兩根草棍,勉強把紅花別在了我們二人身上,推搡著他跪在魏叔的棺木前,想了想又轉(zhuǎn)了個方向:“久安,你來喊,一拜天地。快喊!”陸久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我的用意,憨笑著吊了吊嗓子,熱情高漲地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我們沖著塵沙滾滾的天空拜了天,沖著魏叔的棺木拜了高堂。天地無言,高堂已逝,我與他總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我岑越赤果果孑然一身,闖了這劇中黃粱一夢。但莊周與夢蝶究竟誰真誰假,在此情此景下已經(jīng)不值一提。良人在側(cè),摯友成雙,縱然是盛世繁華,也抵不過此般美好。鐘伯琛笑了,兩眸清炯炯地含著淚。這時陸久安又喊“夫妻對拜”,鐘伯琛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再起身時,正被我從袖子里薅出來的一包藥面拍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