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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推門進去。榻上已坐著一個人了。高燭亮堂得緊,他意味不明地笑一笑。喝了酒,腳步似乎有些踉蹌,榻上的男人慌忙起身,上前兩步扶住他。莊九遙借著他手上的力,順勢抬了眼,瞧見那張臉。頓了一瞬,莊九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來,細細描摹著眼前人的眉眼。男人一驚,像是被那雙含情的眼睛迷住了,呆呆地輕喚一聲:“王爺?!?/br>不,不對,莊九遙迷迷糊糊地笑——他不會叫我王爺,他只叫過我一次“九遙”。聲音也該更低沉些,這眉眼還不夠深邃,那雙眸子里有星光。莊九遙跌跌撞撞地往前,沒用什么力氣就將那男人撲在榻上,當然男人也不敢反抗。他瞳孔此時顯得極黯,嘴角提起,情緒都壓在喉嚨底下,正要動作,卻猛地吐出一口血來。瞬時便在身下男人的白色袍子上,開出了一朵殷紅的花。男人驚慌失措地叫喊:“王爺!王爺!”莊九遙緩緩閉上眼,隨手擦掉唇邊的血,咳了兩聲:“無妨,看來今兒是不行了,酒喝多了,藥忘了喝呢。你去吧,輕聲點兒,別吵到人了?!?/br>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點頭:“王爺……真的不要叫醫(yī)師來么?”“不用?!鼻f九遙埋頭進被子,輕笑一聲,又起身用手背狀似纏綿地輕撫了一下他臉,“可別說出去,免得外頭的人以為我不行,毀了你王爺我的一世英名呢?!?/br>男人離開房間,莊九遙翻身過來,直直盯著帷帳頂端。明日晨起,蜀王不節(jié)制,在床上與男人廝混時發(fā)病吐血的消息,大約就已飛入宮里頭,也流至愛好密事的人耳中。荒yin無度的蜀王,果真是要色不要命,本性難移。他勾起嘴角,想起有個人曾一本正經(jīng)地藏起不自然,對他道:“平日里還是節(jié)制些好?!?/br>分明是不久前的事,記憶卻遠得跟場大夢似的。藥王谷也回不去了,而京城就是這么個地方,瞧上去風平浪靜,實際上何來“長安”一說。一待著,所有美好皆虛幻。此時的金陵,本已離開的尋洛不知因何緣故,一個多月之后又回了客棧。已是夜深,他和衣躺在榻上,閉起眼睛卻還未落覺。直到房頂上驟然一陣輕響,他翻身而起,悄無聲息出了門,追隨一道身影到了郊外。那身影停在一處空曠地帶,以確保周圍不會有人。尋洛跟著掠過去,站在三尺之外。七夕夜,月兒彎彎,將落未落,即將進入月黑的后半夜。身影轉過來,揭開臉上的面紗,露出天晴那張嫵媚又天真的臉來。“藥王谷怎么樣了?”天晴搖搖頭:“什么都沒搜到,但是為了做給武林中人瞧,還是翻了個底朝天?!?/br>尋洛沉默,天晴又道:“那障林倒是做得巧妙,只是里頭沒人撐著,只擋得了一時半會兒。”見他只是點頭,天晴小心翼翼試探:“我如今明面上是方欽的幫手,但插手不了太多事。照你所說,那死了的鐵錘幫主與用碎殷的人有聯(lián)系,指不定他與天門中的其他人還有聯(lián)系,或者跟更棘手的人還有聯(lián)系,這怕是……”她頓了一瞬,問:“你怎么想?”“我已有打算?!睂ぢ灞砬槠降?,顯然不想解釋,只隔了會兒又問,“我如今沒有根基,你這般不由分說地幫我,說不定最后會落得個凄慘下場?!?/br>天晴一笑,竟帶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天門是個什么地方你我都知道,生不生死不死的,反正爛命一條,腦袋隨時別在褲腰帶上。哼,等著別人來折磨我,不如自己掙一把前程?!?/br>“我沒有絲毫把握。”尋洛輕描淡寫道。“不用這般試探我。”天晴盈盈一笑,湊近他耳畔,呼吸可聞,“有朝一日你重回天門,不要忘記我便好了。”她說完轉身要走,尋洛忽地出聲:“藥王谷……院中央那株辛夷還在么?”天晴詫異,轉過身來瞧他,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半晌低頭答:“院中的辛夷么?似乎是被搜不到東西的人泄憤,一刀斬斷了。”“沒用的東西通通要斬斷?!彼ь^笑。月亮終于落下,銀河寂寂。、城中心的花萼樓是現(xiàn)今最受金陵人歡迎的風月所之一,仿佛在秦淮河畔借了個“花萼相輝”的名頭,就能與京城長安比肩似的。此時入了夜,正是歌舞升平之時,在二樓的房中,財閥王天雄正在等人。里頭的女子是與他廝混慣了的,在一旁伺候著,正攀著他的脖頸要將一顆葡萄塞他口中。王天雄卻不知怎么的突然暴怒,一把掌拍在她臉上,女子措手不及轉了個漂亮的圈,跳舞似地撲倒在地。“小賤人……”他一下跳起來,指著那尚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的女子,正要破口大罵。門卻突兀一響,跨進來個細皮長眼的中年男人,便是那花萼樓的老板明秋風。王天雄被嚇了一跳,忘記自己要罵什么,只抬頭看他。明秋風冷眼瞧著他頭上的汗:“喲,王兄,這是怎么了?”又轉頭看那女子臉上的五個手指印,心下了然,面上卻佯裝怒道:“定是你這小蹄子不好好伺候,還不滾出去!”那女子慌忙去了,屋里只剩下這兩人。明秋風忙過去坐他對面,遞給他一杯茶:“王兄,這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是怎么了?”王天雄抹一把肥胖臉上的汗,噓了一口氣:“明老弟,我今日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兒。你看看先前那些本兒,能不能收回來些?我怕是得跑路了?!?/br>“這是怎么說?”明秋風皺眉。王天雄環(huán)顧了華美的屋子一眼,湊近了:“我被人盯上了,這周圍已埋伏下了人手,要不我也不敢來了。前兒我一小妾,給我吃的東西里帶了毒,若不是巧合,讓家里的貓吃了,我怕是……”正說至此處,門突然砰砰響起,王天雄再一驚,額頭上登時又起了一層汗。外頭響起個熟悉的聲音:“掌柜的?!?/br>明秋風喊了聲“進”,一個小廝推門而進,手里捧著茶:“掌柜的,您叫我端的茶。”見他點點頭,王天雄松了口氣,拿了條帕子擦汗。明秋風瞧著他那風聲鶴唳的樣子,心里說不出的輕蔑厭惡,臉上卻還不動聲色。那小廝將盤子遞上來,伸手要去端其中一盞。說時遲那時快,坐著的二人都沒反應過來,只見小廝手在眼前一閃,王天雄已猛地瞪大眼睛,竟是登時便沒了氣息。若是細看,便會發(fā)現(xiàn)只喉嚨處留了一條細細的線。明秋風悚然一驚,身子后仰,唰一聲打開手里的扇子,猛地抵住了小廝手里的匕首。他平日里抓在手里的扇子,竟是一把能扛兵器的鐵扇。小廝卻并不想與他糾纏,身影一晃已后退出十步。右手匕首發(fā)亮,左手還端著茶盤,里頭茶水一滴沒灑。明秋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