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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院墻。就那么一瞬間,他突然下定了決心,反正自己不介意有沒有名字,也不想日后擁有天門這么個地方,更不想做一個與天蘿一樣的瘋子,每日不是殺人便是防止被殺。如果阿八想擁有名字,那便讓他擁有吧。他想做一回逃兵,就這么一回,只希望來世不要再做天門里的人了。心里默念一聲“對不起”,也不知是對誰說的,劍尖跟著便垂了下來。阿八詫異地看著他,一招似乎來不及收回,直直刺向他手腕,長劍哐當(dāng)一聲落地。尋洛作勢退讓,看似慌不擇路,卻是故意退到了一個死角。他本來生怕阿八猶豫,可阿八的劍已跟著腳步直沖他胸口而來。很好。他勾起嘴角,希望阿八能看見,能對他也笑一笑,讓他最后一眼記住的是美好。阿八的確在笑,只是那笑,卻似乎帶著嘲諷,以及,濃烈的殺意。阿八又開口了,他輕聲說:“你太善良了?!?/br>你太善良了,所以你該去死。尋洛看著他,幾乎是心神俱蕩了。仿若一瞬間,世界被撕開了那層人/皮做的面具,露出里頭潰爛的真相,令人作嘔。可是來不及了,那劍尖已到眼前了。尋洛猛地睜開了眼睛,粗粗喘了幾口氣,立時便想扶著樹干站起來,掙扎了幾下卻又跌回了樹底。下一刻他反身抱住樹干嘔吐了起來。像是十歲那一年看伯伯被行刑的時候,幾乎要將胸腔里的心肝肺都吐出來。眼前模糊一片,他知道那是淚水,卻不是自己想流的。其實這么十多年過去了,他本以為自己漸漸忘記那些東西了,卻又不期然在這陣法中,以這種方式重新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心還在突突跳著,他胡亂伸手抹一把臉,不懂這陣法讓人回溯這些有什么用。用重現(xiàn)內(nèi)心最深恐懼的方式,來擊毀被困住的人的心智么?他想笑,又笑不出來。深吸一口氣,盤起腿運功,片刻之后心里的翻蕩都平復(fù)下來,又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天亮了。啃了幾口干糧,又喝了點兒水。尋洛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又走了起來。與昨天一樣,頭頂樹冠遮天蔽日的,只知道是白天了。地上是厚厚一層枯枝敗葉,沒有路徑,只聽得見鳥叫聲,更襯得密林幽靜。走著走著,前面光線似乎更盛一些,雖疑惑會是如昨日一樣的迷陣,他還是加快了腳步趕過去。眼前是三條小路,通向完全不一樣的地方,盡皆延伸沒多遠(yuǎn),就有一拐角出現(xiàn)。路便消失在了林子后頭。走哪條路對他來說差別不大,尋洛在路口頓了一瞬,抬腳便往左邊那條路走去。走出半盞茶功夫,路邊忽地傳來異樣聲響,他轉(zhuǎn)頭一看,周圍一片平靜。定了定神再往前走,身后似乎的確是有人,他眉心一緊,腳步不停,感受到那人快接近自己時猛地回身。身后空空如也。他心下詫異,想著當(dāng)是走錯路了,立時想要回身,卻發(fā)現(xiàn)來不及了。四周松樹上盤繞著的藤蔓驟然像活了一般,同一時刻嗖嗖朝他襲來。西面八方皆是柔韌的枝條,那長長的觸手伸出,就要纏上他身子。他往后騰起,厭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藤條頂端竟還開著紫色的單瓣花朵,讓他想起天蘿袍子上繡著的蔦蘿。毫不遲疑拔出長劍,劍風(fēng)一掃,最前頭的枝條齊齊被斬斷。不過頓了一瞬,新的枝條又已飛速長出,卷土重來之后,比方才還要難纏。他施展輕功,剛剛跨出一步,衣角卻被扯住了,反手割斷這一條,那一條又纏了上來。漸漸竟在他四周繃成了大網(wǎng),將他整個人罩在了里頭。可怕在于,一部分藤蔓斷了他后路,一部分卻在瘋了似地進(jìn)攻,實在是難收拾。正一邊不停揮劍,一邊惡心于這些藤蔓又多又快,耳邊陡然傳來一聲風(fēng)響。他驚訝地回頭,發(fā)現(xiàn)是一條手腕粗的藤蔓猛地從自己耳邊抽過,像是逃跑。對,逃跑。一條接一條的枝條似乎都有自己的意識,慌張又迅疾地想要退回四周的松樹上,在面前繞成網(wǎng)的那方藤蔓迅速在解開,他才看清不遠(yuǎn)處原來站著一個人,正在揮動著手里的火把。那些青黑枝條一碰到火焰,立時便卷曲了。莊九遙。尋洛驚訝于自己沒能發(fā)現(xiàn)他的靠近,莊九遙大喊一聲:“快出來!火把堅持不了多久了!”他擰眉一瞥,趁著前面的藤蔓后退,后面的似乎還未有動作,一腳踩在正在解開的藤網(wǎng)上。那些柔條被觸動,立時條件反射要進(jìn)攻。莊九遙的火把又是一揮,周圍的枝條便又都不甘心地退了回去。見尋洛出了包圍圈,莊九遙又一揚火把,將追上來的藤蔓阻隔了一瞬,而后拉住他就跑。兩個人飛掠到方才的岔路口,火把剛剛熄滅掉。恍若隔世。尋洛看著一身天青衣衫的莊九遙,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后者彎起眼睛,抬手扔掉火把:“怎么的?不認(rèn)識我了?”尋洛雖頭腦發(fā)木,眼下尚還理智,因被這林子里的幻象騙過,更警惕了些。他往后退了兩步,抱起雙臂,狐疑地看著那張臉。莊九遙挑起眉毛:“呀,不過兩三個月沒見,你就忘掉我這掌門了?咱們洛海派怎地出了你這么個大長老?”尋洛還是不說話,只微微皺起眉,片刻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觸碰他似的。莊九遙本立在原地,任他觀察,見了他這動作笑瞇瞇地湊過來,抓住他手往自己耳后摸去:“你瞧瞧有沒有面具?!?/br>是真的臉,與身體連在一起,尋洛已有幾分相信,放下手來。莊九遙又說了一句:“怎么的?不認(rèn)我是不想還我短劍?”若是旁人斷不會知道柳葉短劍是莊九遙給的,尋洛已確認(rèn)是他了,于是松了一口氣,扯起嘴角:“你怎么在這里?”“還說呢,還不是因為你?!鼻f九遙拍拍自己的袍子,伸手指著右邊那條路,抬腳走出去,邊道,“從金陵城出來便跟著你了,本想看場好戲,誰知你會入了這迷陣。怕你死在這里頭,我便跟了進(jìn)來,找你一夜了?!?/br>他又湊過來,問:“感動吧?”尋洛沒答話。他早習(xí)慣了尋洛的這種反應(yīng),兀自笑笑,打了個哈欠,淚花立時堆在眼角,顯得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他伸出手指抹了抹,又伸個懶腰:“本想先歇歇,但還是早點出去比較好,寧兒在外頭等我們呢?!?/br>尋洛覺得自己有話要說,可實際上又無話可說,只得點點頭,跟他并肩而行。莊九遙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說自己剛才一進(jìn)來就碰見個迷陣,里頭有個美人兒,長得那叫一個標(biāo)志,比尋洛還好看。尋洛失笑,見他饒有興致地不住瞧自己,半晌才道:“我是個男人,只會舞刀弄劍,怎能拿我跟軟腰的女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