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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出幾步,才低低道:“王爺說話可得斂著點(diǎn)兒啊,圣上這些時(shí)日似乎都不太痛快?!?/br>“嗯?!鼻f九遙點(diǎn)點(diǎn)頭,“多謝王爺爺?!?/br>“哎?!蓖跞祥L著聲音,嘆息似地應(yīng)了一句,也不知是在感慨什么。到了太極殿門口,王全進(jìn)去通報(bào)了一聲,出來之后叫了聲“王爺”。莊寧兒將手里的盒子遞過去,二人便一同目送了莊九遙進(jìn)殿。等那腳步聲聽不見了,莊寧兒瞧了瞧四周,低聲問:“王公公,圣上怎地突然想起要去蜀王府的?這么些年可從未有過的?!?/br>王全閉了閉眼,搖搖頭,也放低著聲音,佯裝無意地道:“圣上的心思,不敢猜。左不過是太子殿下心系親弟弟,略提了兩句罷了。王爺是圣上的親兒子,哪兒能不惦記的?那天只是恰巧有空,想起來便去瞧一瞧了。王爺也是膽子大,說了禁足禁足,怎能說走就走了呢?”莊寧兒皺起眉,咬緊了下唇。太極殿內(nèi),蕭淵站在長案后頭,背對(duì)著門口。天未黑盡,殿中已是燈火通明,可莊九遙瞧著那背影,卻仍覺得看不清。他爽利地掀起袍子跪下:“兒臣參加父皇!”十步之外的人仍舊站著不動(dòng),也未開口,莊九遙頭便沒能抬起來,保持著跪拜的動(dòng)作。就在他覺得手腳漸漸麻了時(shí),蕭淵厚重的聲音起了:“參見?你不是來請(qǐng)罪的?”莊九遙未說話,蕭淵一下子轉(zhuǎn)過來,橫眉怒目:“不肖子!你可知你這是欺君大罪?朕瞧著你便是活夠了!”莊九遙仍舊低著頭,因而父子倆皆看不清彼此臉上的神情。僵持了會(huì)兒,莊九遙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聲道:“父皇可否給兒臣一個(gè)機(jī)會(huì),兒臣想解釋一下?!?/br>蕭淵冷笑一聲:“有什么好解釋的?朕還以為你多出息能硬氣到底呢,現(xiàn)在也來服軟了?”莊九遙聞言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些,蕭淵這話出去沒得到反應(yīng),氣粗著道:“抬頭說話?!?/br>并未叫他平身。莊九遙頓了一頓,跪直了身子來。還未開口,蕭淵已皺了皺眉,臉上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莊九遙眼睛通紅,直直地看著他,凄然一笑:“父皇看到了,兒臣這樣子,也不存在什么硬氣不硬氣的必要了?!?/br>“蕭瑾,”蕭淵咬牙切齒道,“你就是活該!”堂堂一國之君,每次面對(duì)自己這兒子時(shí)皆控制不住為君為父的風(fēng)度,也是可悲了。莊九遙心覺可笑,暗嘆了一聲,順從道:“是,兒臣是活該?!?/br>蕭淵被這話噎住,花了大力氣才壓住自己的怒意,一邊瞧見他的樣子卻又有些于心不忍,臉上陰晴幾變,最終落在一個(gè)難言的肅然上。要的便是這點(diǎn)于心不忍。莊九遙再深吸一口氣,重重磕了一個(gè)頭:“兒臣不孝,總是惹父皇生氣,但兒臣此回離京,的確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未曾提前告知父皇,是兒臣的錯(cuò)?!?/br>他說完再磕一頭,聲音悶響,起來時(shí)額頭上已泛了紅。蕭淵臉上的神情帶了些驚訝,卻也尚未放棄他的懷疑與防備。“兒臣冬日里發(fā)覺自己心口疼的毛病重了些,吃下去的藥漸漸不起作用了,本想著不治了,卻又……后來惦記著三月末有個(gè)重要的日子,兒臣害怕……”莊九遙說著,眼睛又紅了些,“兒臣害怕趕不上這一年,下一年便也趕不上了?!?/br>蕭淵臉上的表情終于完全變成了錯(cuò)愕:“你說什么?”莊九遙不管不顧,磕了第三個(gè)響頭,埋頭時(shí)狠狠咳了幾下,起身在燭光的映照之下,看得出額頭已破了皮,滲出了點(diǎn)血來。他似心中戚戚,聲調(diào)竟也有些飄忽:“兒臣十分……十分想念母親,因而回了一趟蜀中,想要再去瞧一瞧母親生長的地方,順便也給師父上個(gè)墳?!?/br>他多年來從不喚母妃,只叫母親,哪怕是襄妃去世之后也一樣。這如同人還在世的稱呼一出口,砸在蕭淵心頭,便是重重一痛。莊九遙未曾去看蕭淵的表情,垂著眼直直道:“也是這一趟過去,才發(fā)覺母親對(duì)父皇的確是……情深義重?!?/br>說著又咳了幾聲,幾乎聽得清胸腔里頭在空響,他捂了捂胸口,從腳邊抱起那錦盒,低下頭雙手呈上,小聲道:“母親還在世時(shí),曾與我說,她與父親相識(shí)于微時(shí),那時(shí)父皇還不是一國之君,夫妻二人在亂世中相互保全相互扶持,情誼遠(yuǎn)非夫妻之情而已?!?/br>蕭淵有些愣愣地,朝他走了幾步:“這些話,朕未曾聽過……”“那時(shí)父皇忙于政務(wù),母親尚在冷宮之中,父皇自然未曾聽過。”莊九遙笑。見他這笑容,蕭淵頓時(shí)又有些怒意,卻終究是隱忍未發(fā),只追問:“她還說了什么?”莊九遙低頭:“她還說,您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是一個(gè)藥缽。當(dāng)年離亂,走得匆忙又害怕弄丟,便遺留在了蜀中。她說,說只我這么一個(gè)兒子,別人也不可托付,只盼著我有朝一日能代她尋回來。”“兒臣先前心中怨您,便未曾說出,也不曾去找過。”莊九遙顫抖著雙手,將手中錦盒舉高,“不孝子蕭瑾在此,提前恭賀父皇生辰與母親冥誕了?!?/br>這曾經(jīng)的一對(duì)草莽夫妻,后來的一國之君與后宮之妃,生是生在同一天,死卻要相隔幾十年。這讓蕭淵自襄妃死后,連自己的生辰都不愿過。外人皆道他情深,莊九遙只覺得可笑。蕭淵緩步走過來,拿過他手里的錦盒,揭開看見里頭一個(gè)通體漆黑的藥缽,幾乎還帶著藥草的清苦味,手便微微發(fā)著顫。他揚(yáng)了揚(yáng)頭,勉力壓住情緒,低頭瞧著莊九遙,問:“那為何又不怨了?”“怨自然還是怨的?!鼻f九遙笑了一笑,卻無平日里的懶散與諷刺意味,“不瞞父皇,去歲中秋您用硯臺(tái)砸傷兒臣之后,兒臣心里怨憤難抑,夜里祭母時(shí)還講過您壞話?!?/br>他頓了一頓,似乎是覺得自己好笑,而后卻又?jǐn)苛嗣寄浚骸翱赡且灰箖撼級(jí)粢娏四赣H,她像從前一樣,將兒臣摟在懷里,說您……說您心中孤獨(dú),讓兒臣多多體諒,不要怪您?!?/br>蕭淵怔怔地看著他,隔了半天,竟伸手過來,似乎是想觸碰他額頭上磕出的傷口,莊九遙卻微微讓了一讓,接著道:“兒臣這病越來越重,這一趟去,不過是想了了母親的遺愿。還有就是,兒臣怕她見我與父皇多年之后仍舊如此,心中不安,在天上……過不好。”最后這一句帶了哽咽,蕭淵連氣他躲過自己的手也顧不上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么些年,哪怕是襄妃死時(shí),他也從未見自己這兒子哭過,他還曾因此大發(fā)雷霆,罰他在破瓦片上跪了一宿。因而此時(shí)心里萬般滋味過后,只剩下震驚。莊九遙直直盯著前方,仿佛透過虛無見到了什么。他勾起嘴角,又磕了一下頭,卻未起身,只是伏在地上,甕聲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