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沉香熟睡的面容，楊戩悠悠嘆了口氣，他轉(zhuǎn)身要走，卻一不留意瞧見了不遠(yuǎn)處、同樣陷入沉睡的劉彥昌。

就是這個人，不僅害了蓮兒，就連兒子半夜偷跑出去、竟然也能豪不知情！

他氣急攻心，意識到的時候已一掌拍了下去，卻臨到近處收了掌勢，慢慢地將手收了回來。

“不殺他嗎？”不知何時，小黑已經(jīng)化回了人型，他站在楊戩的身側(cè)，深色的瞳子微微閃爍。

“那孩子從小沒有母親，我不能讓他連父親都沒了?！睏顟扉]了閉眼，他艱澀地仰起嘴角，似乎想要笑上一笑，“如果當(dāng)年沒有遇到昭華，想必我已狠下殺手了吧。”

“你不會的。”小黑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又偏偏不容置疑，他定定地看著楊戩，一字字又重復(fù)了一次，“你不會的。”

楊戩愣了愣，苦笑地揉了揉小黑的頭發(fā)，“不愧是由血脈相連，有的時候，你與昭華真的很像?！?/br>
小黑看了楊戩一會兒，然后踮起腳尖、又將雙手高高地舉了起來。這一次楊戩卻沒有拒絕，他將小黑抱在懷里，任他環(huán)著自己的脖子。那與昭華極其相似的氣息環(huán)繞在鼻尖，舒服而又溫暖，讓他不禁想要沉溺進(jìn)去。

“回去吧?！睏顟於硕ㄉ?，終于呼出一口濁氣。然而他卻沒有立刻返回天庭，而是駕云到了華山腳下，黑夜之中，他的腰背依舊筆直，仿若千斤重?fù)?dān)也無法壓垮似的，強大可靠卻也孤獨。

小黑將胳膊環(huán)得更緊了些許，小小的腦袋偶爾還會在頸側(cè)蹭上一會。楊戩拍了拍他的后背讓人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我離開一會，替我在這守一下吧?！?/br>
小黑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抓著楊戩的袖子認(rèn)真地說道：“我在?！?/br>
楊戩第一次見他表現(xiàn)出這樣鮮明的感情，終于柔聲笑了起來，“好?！彼绱藨?yīng)著，仿佛真將自己的重?fù)?dān)分出去了些許，精神也變得好了許多。

深夜的華山陰森森的，只有隱約蟲獸的聲音。小黑孤身一人站在茂密的山林當(dāng)中，仰起頭來，只能看到一輪彎月和綴在夜幕中的點點繁星。

他看上去并不害怕，只是一動不動在原地待著，好似不過一副空殼，并沒有納入靈魂一般。冷風(fēng)徐徐，將草木吹得沙沙作響，掉落的樹葉頻頻拍搭在他的身上和臉上，他也從來不躲不閃，只是像最初那樣站著，就連姿勢都未變上一下。

不知何時，有個人影站在了他的正前，那是戴著面具的黑衣青年，與那曾被昭華化為齏粉之人，十分神似。

見到來人，小黑卻沒有動靜，兩人面對著面，一時之間寂靜無聲。

“你是誰?！焙谝氯四笞⌒『诘南掳停浦聪蜃约?，“為何與那人如此相似？！”

小黑順從的回視面前的青年，如墨的眼眸中卻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小黑。”

許久許久，他才平靜地說道。

黑衣人倒吸一口氣，掐著下巴的手指迅速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紅痕，“他連名字都不起給你？！”

“小黑?！毙『谏裆蛔?，仿若這是個無知無覺的人型。

黑衣人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死死地咬著牙關(guān)，這才抑制住將男孩碎尸萬段的沖動。在他腳下，深色的陰影宛若活物，迅速地向外蔓延開來，那些遭到碰觸的花草迅速地枯萎?dāng)嗔?，就連石頭都像被蒙了一般，變成了漆黑的色澤。

“不行?！?/br>
意料之外的是，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毫不動容的小黑卻突然開口，他緩慢地抬起右手、緊緊握住黑衣人的腕間，而后周圍猛地一亮，乳白的薄葉就從他的周遭飄散開來。

也就是一瞬間而已，被污染的山林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原來如此?！?/br>
看到一切，黑衣人突然冷笑了起來，他反手掐住小黑的脖子，就這么拽著出了華山。

“新的天柱嗎？”他陰郁地說著，聲音里滿是森冷涼意，“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br>
第44章幽幻

楊戩回來的時候已是清晨，他見小黑不在附近，便試探地叫了幾次他的名字。山林里頭鳥獸初醒，漸漸混雜了各種聲音，但卻依舊沒有半點人氣。

出什么事了嗎？

他隱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雖然和小黑相處的時日不長，卻也知道那孩子絕非貪玩亂跑之類，更別說自己離開之前還曾特意囑咐。

奇怪。

楊戩在附近繞了一圈，沒有看到記號留言，更并沒有發(fā)現(xiàn)爭執(zhí)過的痕跡，卻又總覺得哪有不妥，直到踩在小黑原本站過的地方。

那里原是綠油油的草地，稍有些長的草葉里混雜著不少鮮艷的野花，如今卻似秋后枯萎，輕輕一碰就全都碎開，然后化為慘淡的灰粉。如此的異景他曾經(jīng)見過，那是被業(yè)障徹底奪去生命的草木才會變成的模樣。

他心下狂跳，連忙用天眼尋找，卻見山的另一頭白光閃耀，宛若午間耀目的日陽。

小黑？！

他看不清發(fā)生了什么，卻本能地覺得那是小黑，接近的時候卻腳步微頓，仿佛正跨過一層奇異的薄膜。

法陣？

他立刻凝神，果然華山已被全部籠住，而當(dāng)自己離開范圍，陣法立刻消失于無形。

“小黑！”楊戩倒吸一口氣，他用最快的速度邁進(jìn)光源，只見一個白衣青年站在當(dāng)中，他皮膚似雪，就連長發(fā)和睫毛都是同樣的顏色。

“真君?！?/br>
青年的聲音也如冰雪一般，冷冷清清的通透純凈，他轉(zhuǎn)過身子向楊戩靠近，然后抓住他的衣袖，又喚了一次。

“真君?！?/br>
“……小黑？”楊戩大驚，他扶著小黑的肩膀，將這個全身上下除了眼珠稍深一些之外，幾乎沒有顏色的青年看了個遍，“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模樣？”

小黑搖搖頭。

楊戩心里咯噔一聲，連忙定了定神，道：“這是你真正的模樣？”

“嗯?！?/br>
也不知是否因為樣貌改變，小黑的心智似乎也有所成長，楊戩雖然有些奇怪的感覺，卻沒有往深繼續(xù)，“你說你是昭華精血所化，莫非便是……幽幻中的白葉？”

“昭華？”小黑緩慢地眨了眨眼，只是這么稍動一下，仿若就能飄下雪花。

“昭華?！睏顟斓穆曇艉茌p，“……他……還好嗎？”

小黑看著楊戩，“要見他嗎？”

楊戩愣住。

“我?guī)闳ァ！毙『趨s并不等待他的回答，楊戩只覺眼前一黑，周圍的景色便瞬間褪去，只有一株玉白古樹靜靜垂首，在它旁邊，寧靜的潭水滿是星光，哪怕白葉落在上面，也無法激起半點波瀾。

在這幾乎只有黑與白的世界里，只有深潭有些顏色，空寂得甚至沒有聲音。楊戩心下疼痛，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水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