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孟府后，宋芷帶著白滿兒回了興順胡同，但白滿兒的家已經(jīng)在震中坍塌了。

宋芷只好把自家破舊的房子收拾了一下，讓白滿兒搬到自家來，與她兄妹相稱。

可白滿兒不愿。

宋芷便指著她手腕上的鐲子說：“你知道這鐲子，是何意義么？”

白滿兒搖頭。

宋芷就說：“這是秀娘為我的妻子準(zhǔn)備的。”

白滿兒登時紅了臉。

宋芷沒有管她紅沒紅臉，自顧自地說：“可是滿兒，無論你心里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娶你的?！?/br>
“……為什么？”白滿兒不甘心地問，“滿兒有哪里不好嗎？”

宋芷微微彎唇，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澀：“你知道我與孟公子是什么關(guān)系么？”

“就是你住的那家府邸的少爺，你知道，我與他是何關(guān)系么？”

白滿兒以為宋芷是怕孟桓生氣，說：“可他不也有別的女人么？還有了孩子，蘭哥，他已經(jīng)對不起你，你為何還要……”

“滿兒，”宋芷止住她的話頭，“這無關(guān)乎對不對得起，他沒有對不起我……”

“他本就該妻妾成群……生一堆可愛的兒女?！?/br>
白滿兒不解地望著宋芷，宋芷是男人，怎么能允許自己的枕邊人，跟別人也有牽扯呢？

“是我，”宋芷說，“我對不起他，對不起秀娘，也對不起你?！?/br>
宋芷說到這里，有些苦澀：“他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我回應(yīng)不了。”

“秀娘將一生都給了我，可我也回報不了她?！?/br>
“滿兒，蘭哥知道你……可你不該這樣，你該嫁個更好的人家。蘭哥不希望，你將自己空空地耗在我身上，平白浪費了大好年華。”

“蘭哥我……不愛女子?！?/br>
聽到這里，白滿兒吃驚地睜大眼。

作者有話要說：

10.2第二更

第110章葛屨十二

“蘭哥，你……”白滿兒的眼睛里迅速蓄滿淚水，“……你是為了孟公子么？”

宋芷抿了唇，半晌沒有回答。

為了孟桓嗎？

是，也不是。

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法再去喜歡別人了。

縱然孟桓現(xiàn)在不知身在何方，縱然孟桓有別的女人，還有孩子……縱然他無法陪孟桓到老。

他也依舊無法再去接受別人了。

“蘭哥，你莫非……此生都不會再娶妻了嗎？”

此生都不會再娶妻了嗎？

也不一定吧……宋芷想。

他今年才剛及冠，一生還長著呢。

“滿兒，我不能耽誤了你。”宋芷閉上眼，“我不想對不起你?！?/br>
“蘭哥從沒有對不起我！”白滿兒大聲說，眼淚簌簌地往下落，“蘭哥……一直以來，你總是照顧滿兒，保護滿兒，即使蘭哥不愿娶我，滿兒也愿意留在蘭哥身邊，為奴為婢，求蘭哥不要拒絕我?！?/br>
其實于白滿兒，她的人生哪有那么復(fù)雜呢？她的思維亦是簡單的。

她這輩子，原本在爹娘的庇護下長大，最親近的人只有宋芷和秀娘，柳煙含也能算一個。

可如今，離開教坊司的她，只剩下了宋芷。

對于宋芷，白滿兒從沒有什么要求，也不奢求什么。

“滿兒，”宋芷不贊同地皺眉，“你……”

“蘭哥！”白滿兒竟“噗通”一聲跪下了，拉著宋芷的衣袖，“求您不要趕滿兒走?！?/br>
宋芷垂下眸，靜靜地看著白滿兒，白滿兒在哭泣，小姑娘在短短幾年內(nèi)，接連經(jīng)歷這樣慘痛的離別，內(nèi)心卻仍是單純?nèi)彳浀摹?/br>
宋芷卻覺得自己變了，他發(fā)現(xiàn)他看著這樣的白滿兒，內(nèi)心感受到悲哀，感受到憐憫，也為白滿兒難過，可哭不出來。

若是以往，宋芷或許會將白滿兒拉起來，或是蹲下身抱著白滿兒，哄她，安慰她，勸她不要這樣，可現(xiàn)在，宋芷只是摸著白滿兒的頭發(fā)，頓了頓，輕聲說：“好了，滿兒，別哭了?！?/br>
“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br>
他如今一無所有，白滿兒也一無所有，他是個男人，可以靠自己，白滿兒卻還是個小女孩，又能靠誰呢？若是強行將她嫁出去，她也不會開心的。

白滿兒抬頭看著他，還有些不信，抽著鼻子：“真的嗎，蘭哥？你真的答應(yīng)了嗎？”

宋芷無奈點頭：“嗯，我答應(yīng)。”

“以后你就住下，我也不會再給你安排親事?！?/br>
“那……”白滿兒低頭，摸了摸手上的鐲子，“這個還給你，少爺以后要把它給少夫人?！?/br>
白滿兒倒是乖覺，宋芷答應(yīng)讓她留下，她立刻就改了口，不再叫蘭哥，改叫少爺了。

“不必了，你收著吧，萬一日后有用呢？”宋芷說。

白滿兒不解地看著他，能有什么用？

“好了，既然我都答應(yīng)你了，”宋芷將她拉起來，“就不要再跪著了，地上又涼又硬，膝蓋疼。”

宋芷在孟府跪過許多次，跪得如今膝蓋都出了毛病，最是知道跪著的滋味不好受了。

“哦……”白滿兒低低地答應(yīng)了一聲，扶著膝蓋，站起身來，向宋芷福了福身子，“那滿兒去給少爺做飯了。”

看日頭，快到中午了。

“不必如此多禮，滿兒，”宋芷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無奈，“我又是個什么少爺，一介貧寒書生罷了?！?/br>
最是低賤的那等人。

“少爺別這么說，”白滿兒認(rèn)真地反駁，“少爺是這世間難尋第二個的才子，不要妄自菲薄。”

宋芷無奈。

才子？

什么才子……

一場地震，不僅震死了秀娘，在平民區(qū)，死的人更多，興順胡同便有不少受災(zāi)的，宋芷回來后，只遠遠一看，便瞧見塌了許多房子，估計其中受傷的，乃至失去性命的，都不少。

宋芷自知力量微薄，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將自己的一點積蓄拿出來，去請了大夫，買了一些急需的藥材，還有粥飯等，送到興順胡同來，給無家可歸的災(zāi)民救個急。

雪中送炭的情誼，總是教人感念的，這些災(zāi)民見了宋芷，都要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作個揖，叫一聲宋先生，以示感謝。

京師地震，自然是震動整個大元的大事，世祖隔天就下了罪己詔，大都路總管府也迅速反應(yīng)過來，四處安排救災(zāi)。

一些為了粉飾門面的大員，也假惺惺地拿了些救災(zāi)物資出來。

然而，這都是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