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的內(nèi)亂。

賀沫帖兒雖然死了，但格根派系還在，巴圖說不定也不想親征，但局勢所迫，他必須建立戰(zhàn)功，才能服眾。而格根，則說不定正在等著看他狼狽逃回大安的下場。

聶丹若渡黃河北上，這場仗要贏是十拿九穩(wěn)的。然而等到聶丹贏了，接下來的局勢會變成什么樣？游淼最怕的就是韃靼一撐不住，格根即位，同時獲得犬戎與高麗的支持，到了那個時候，天啟軍就將陷入苦戰(zhàn)之中。

按游淼的策略是先瓦解掉犬戎，再解決掉韃靼，如此高麗遠(yuǎn)水救不得近火，大患可去。但以目前的局勢，聶丹出不出兵都在情理之中，就算陳兵黃河，也容不得李治鋒現(xiàn)在把軍隊帶走，掉頭去牽制兄長達(dá)列柯。

第二天，聶丹的軍報又到，照樣是催促朝廷下令。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游淼知道若聶丹下定主意，根本不用討朝廷的說法，馬上就已經(jīng)渡河了。之所以遲遲不決，正是因為聶丹也在猶豫。

良機稍縱即逝，巴圖南下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數(shù)日后，游淼綜合了整個政事堂的建議，以及參考了主戰(zhàn)派，主和派雙方的論證，最后作了決定——此時不宜冒險，宜按兵不發(fā)，等候巴圖抵達(dá)黃河南岸，兩軍對壘。他寫了一封長信，將北方尚存實力的三大部族之間關(guān)系詳細(xì)剖析，隨家書寄回，囑咐交給聶丹。

而數(shù)日后，游淼在朝堂上遞呈洋洋萬字的奏折，當(dāng)廷表述政事堂的意見。最后得出四個字，不宜發(fā)兵。

趙超沉默良久，打量游淼，游淼只覺趙超那目光意味深長，又見群臣隱而不發(fā)，似乎都有想法。

“怎么？”游淼莫名其妙道。

剎那間游淼恍若被錘擊了一般，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趙超以為，他與巴圖有私交，所以當(dāng)巴圖率軍親征之時，游淼不愿讓巴圖落敗，千方百計地顧全韃靼可汗的性命？！

游淼先前絲毫沒想到這一層上去，如今意識到了，看誰的目光都覺得氣憤，簡直氣得全身發(fā)抖。

趙超道：“眾卿有何話說？”

沒有人說話，游淼嘆了口氣，道：“由陛下自己決斷罷?！?/br>
272、卷五八聲甘州

夕陽從殿外透入，許久后，趙超道：“參知所言也有自己的考量，朕知道了?！?/br>
游淼略一點頭，群臣散去。

游淼回到政事堂內(nèi)，諸給事中仍在忙碌，紛紛抬頭看著游淼。唐博道：“如何？今日朝事一開就是四個時辰，吃飯了沒有？”

游淼既渴又累，苦笑道：“沒有，大伙兒開晚飯罷?！?/br>
給事中們紛紛打量游淼，吃飯時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游大人?！?/br>
長桌席間微微一停，游淼知道所有人都有心事，便笑了笑，問道：“怎么？”

“年前你們?nèi)チ舜蟀惨惶耍俊蹦悄贻p給事中問道。

游淼嗯了聲，說：“街頭巷尾，有什么傳聞么？”

唐博見游淼這么開門見山，也不再拐彎抹角地說話了，索性答道：“朝中有大臣參你?！?/br>
“里通外國？”游淼問道。

眾人都不說話，各自吃飯，游淼道：“還有什么？”

“延誤作戰(zhàn)良機?！碧撇┑溃骸敖o對方將領(lǐng)留余地?！?/br>
游淼驀然就一肚子火，說：“我殺了賀沫帖兒，還懷疑我和巴圖勾結(jié)？”

“知道的知道的……”眾給事中安慰道，把游淼的火氣壓下去，唐博又道：“參知大人你殺了賀沫帖兒，正是助了巴圖一臂之力?！?/br>
游淼出了口長氣，重重朝椅背上一靠，孰料飯?zhí)美锏囊巫佣际菞l凳，沒有座椅，這么一下登時摔了個四腳朝天。

整個飯?zhí)脙?nèi)所有給事中同時噴飯，繼而爆發(fā)了一場險些把房頂掀翻的哄笑，有人笑得被飯嗆住，眼淚都出來了。游淼狼狽不堪爬起來，怒吼道：“什么時候再編排我個投敵，就全了！”

“這里又沒人懷疑你賣國?！碧撇o奈道：“要真懷疑你賣國，還會說出來么？”

“有話不如去朝陛下說?！庇钟腥烁胶偷馈?/br>
游淼心道也是，雖說給事中總是互相看不順眼，但歸根到底，政事堂還是力挺他的。這里的人都恃才傲物，但也都是讀書人，最講氣節(jié)義氣。既迂腐，又有原則。沒料到朝廷腥風(fēng)血雨，暗流聳動之時，反而政事堂成為了他最大的靠山。

“罷了罷了?！庇雾道靡巫?，坐下來繼續(xù)吃飯，說：“這么去說一捅，反而顯得心里有鬼。”

眾給事中點頭不語，反正大家心里都知道就行了，各懷心思地吃著，吃到一半時，外頭又有軍報到，這次是兵部侍郎親自送來的。游淼一看就知道是重要事，袖子把嘴一揩，拆信。

“平奚怎么沒來？”

“尚書大人到宮里去了?！?/br>
游淼拆開信，看到聶丹龍飛鳳舞的一行字。

“來信已閱，今夜渡河?！?/br>
游淼：“……”

游淼陳衡利弊，洋洋灑灑地給聶丹送了一封上萬字的信，讓他按兵不動，駐軍中原，結(jié)果得到的答復(fù)是“好的我知道了，這就打過黃河去”。一見此信，整個人都不好了。

“馬上……”游淼道：“準(zhǔn)備頒文書，調(diào)集全境物資，支援全線……”

所有人看到游淼那臉色，不用問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游淼幾口把飯扒完，吩咐備車進宮。

游淼在馬車?yán)锷裆箲]，知道一來一回，就算是八百里地加急軍報，也得跑上兩天兩夜，聶丹兵發(fā)河北，至少是在兩天以前的事了?，F(xiàn)在再發(fā)號令，也已來不及。何況就算寫信，聶丹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不會聽。

“我就知道他不會聽指揮。”趙超眉頭深鎖道。

“聶大哥既然作出了與朝廷截然相反的道理，這時候無論如何，都得支持他?！庇雾档溃骸八麄儠谒{(lán)關(guān)下與巴圖碰上，整個秦嶺東部，都將成為戰(zhàn)場，接下來，要調(diào)集所有物資，盡可能地派給他最大的支援?！?/br>
趙超無奈吁了一口氣，點頭道：“知道了?！?/br>
游淼站了一會，觀察趙超，見趙超雖然帶著點不悅，卻并未大動肝火，想也知道，趙超從內(nèi)心是渴望聶丹能打過黃河去的。從一開始，他和游淼就存在著分歧。表面上被游淼說服，只是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最終寧愿把注押在游淼身上而已。

“怎么？”趙超發(fā)現(xiàn)游淼在看他，說：“就算現(xiàn)在發(fā)詔書，也來不及了?！?/br>
“沒什么。”游淼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br>
趙超道：“你怕我在大哥回來以后，又降罪在他頭上？”

“不是?！庇雾荡鸬?。

“平時都有話說，今天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是什么意思？”趙超問道。

游淼抬眼看趙超，知道他心虛了。這是君臣之間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