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讓我們先用！別說沒人理，說不定一人一把沙當(dāng)下被這些面黃肌瘦的老百姓活埋了。幾個人乖乖提著水囊去排隊(duì)，還被人家趕了出來。倒不是不準(zhǔn)過路人打水，只是只能一家一家輪著來。奉勇奉毅先讓奉勤排著隊(duì)，垂頭喪氣等在一邊，連責(zé)怪慧清的心情都沒有了。

蘇子魚默默坐在慧清身邊，惶惑地按住胸口。看著這樣的情景心里琢磨不出是苦是澀是悲是愁，有什么東西堵在胸堂里霍霍亂動。這幾天下來，他比原來更瘦了，慧清將他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嘆道：“你這個笨孩子?！?/br>
蘇子魚無言地看著氣色灰暗的村民，終于問道：“師叔，你說會下雨么？”

慧清沉默下來，好半晌才道：“不會，并且大旱之后蝗災(zāi)將至?！?/br>
“什么！”蘇子魚驚起，指著那些村民痛叫到“那他們……”心里又酸又熱，哀求道：“師叔，你佛法無邊，就不能想想辦法幫幫他們么？”

“阿彌陀佛。生死本際，天道定數(shù)，不可逆轉(zhuǎn)?！?/br>
蘇子魚一呆，喃喃道：“天道定數(shù)，生死本際？”無邊的悲哀襲來：“到底佛祖也不慈悲?！比绻f蘇卿懷的死不是他的罪，那么為什么天不予壽？那樣溫和的父親有什么不被上天原諒的？曾征戰(zhàn)沙場，浴血而生么？那就不是他的天道定數(shù)么？這些勞苦村民又有什么罪？既然生死無窮，執(zhí)著希望于生命的長存就如此罪大惡極么？

他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是正實(shí)非事了。

慧清搖搖頭：“青蓮華要自己尋見?！碧K子魚凝目不語。

等到天黑，奉毅還在排隊(duì)打水。一旁牛馬焦渴嘶鳴不已，蘇子魚心中不忍也無可奈何。

大自然面前，生命是如此渺小輕易可摧。正越想越不能自解，卻見二丫低著頭走到面前，捧著個葫蘆交給慧清，巴掌大的小臉神情讓人震撼：“請恩公們先飲?！?/br>
這樣的環(huán)境下水比金重，如此舉動有幾人能做出來？人性光華驟然燦爛?；矍蹇粗K子魚眼神透著無邊清澈，如恒河般浩淼無底，靜謐的光輝緩緩流溢，穿進(jìn)人心洗滌滾滾紅塵俗念：“子魚，青蓮華即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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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梵文優(yōu)曇波羅，亦作優(yōu)曇婆羅、烏曇跋羅、優(yōu)曇缽華、烏曇華等，譯為‘青蓮華’。這是一種祥瑞的花，據(jù)說生長在娑婆世界,世間難見，正因如此佛經(jīng)中常用以喻佛、佛法之難得。

三十四黃粱一夢

當(dāng)四天后，五人走出湘東時兩匹馬和牛車都留在了那片焦土上。

沒有水草，牛馬根本支持不下去。在觀龍村殺馬那天，蘇子魚一夜無眠，牛馬的哀嘶不斷在耳邊回響。他和慧清雖然都沒有喝一滴馬血，吃一口馬rou，看著另外兩頭垂死的坐騎和分到食物歡欣不已的村民，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也無法出聲阻止。

這世間為什么有如此多的苦難？大地上這一道道傷口究竟是誰劃上的？何時才能停止這一地悲涼？十方諸佛多久才能化凈三界六道人心？十方法界無量佛國凈土如何才能容納這萬千民眾？

一切萬象，悉皆無常。

原來，他從來都沒堪破這無常。

或許旱災(zāi)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候，豫章郡城外并沒有哀鴻遍野的景象，但四方災(zāi)民大集，城外處處人頭聳動，一家老小拖兒帶女，或躺或坐，幾處粥棚便阻止了民眾蜂擁入城。城門處士兵守衛(wèi)森嚴(yán)。五人灰頭土臉一身狼狽，除了身上臟西西的衣物質(zhì)地較好外和普通災(zāi)民并無二致，本以為進(jìn)門不易，還沒等奉勇拿出令牌，守城門的士兵卻先認(rèn)出了慧清。

“哎喲，慧清師父您怎么弄成個這樣子了？”

“大師難道是到災(zāi)鄉(xiāng)救濟(jì)百姓去了？真是活菩薩?。　?/br>
“大師有空請務(wù)必到寒舍坐坐，我三姨家最近好像不太平，正想請你去看看……”

不管幾人眼神如何不屑，還是跟著慧清被當(dāng)成寶似的供進(jìn)了城。站在繁華如昔的大街上，奉毅感動得熱淚盈眶，再世為人也就是這個感覺了。奉勤還在和奉勇嘀咕慧清是不是佛門騙子，被他一把拉過來：“少廢話，快去找家客棧。”

“??？咱們還是去雀梨寺借住吧?！焙貌蝗菀装矒岷谩翱驮础钡幕矍褰K于擺脫出人群，今天這個形象不利于他傳道啊，太影響他恢弘的氣度了！還是趕緊到雀梨寺?lián)Q身衣服再來比較有說服力。

奉勇思度一下，如今災(zāi)民擁擠，客?？赡芤膊惶冒才?，盡快修整一下要緊。瞟了一下沉默的蘇子魚，同意道“也好?！?/br>
幾個人心急火燎地往東郊走去，雀梨寺就在一片郁郁蔥蔥的長林古木中。轉(zhuǎn)過一排榕樹已能看到寺廟飛檐一角，沖在前面的慧清卻突然停步，轉(zhuǎn)頭笑看蘇子魚。

蘇子魚似有所覺，抬頭看見榕樹下一人一襲白衣，神態(tài)悠揚(yáng)。專注的眼神里充滿對這世間的熱愛和關(guān)切，淡淡地笑著就像當(dāng)初送他下山時一般，無限寬容，彷佛能容納天下任何的苦難心酸，能掃盡一切罪惡孽障。

不覺眼眶紅潤了。蘇子魚緩緩走過去，輕輕靠進(jìn)那一方溫暖的懷抱中，像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母親：“師父……”說著便落下淚來。

“是師父沒有安排好，吃了不少苦吧，”慧遠(yuǎn)擁著他微微發(fā)抖的身子，輕輕拍著他的后背“瘦多了?！?/br>
“師父……”所有的委屈、不甘、悔恨、茫然、惆悵，都爆發(fā)出來，長沙事后第一次痛哭出聲，他很難過卻知道自己不該再難過，他覺得苦痛卻知道更多人比他更苦痛，他想得到救贖卻不知道怎樣才能獲得救贖。

慧遠(yuǎn)撫著他的頭發(fā)，慈愛地說：“好孩子，所有的苦難都是春天的滋養(yǎng)，總會結(jié)出福報的果實(shí)?！?/br>
蘇子魚反復(fù)咀嚼這句話，漸漸止住哭泣。拉住慧遠(yuǎn)的僧袍“撲通”一聲跪下，昂首道：“請師父為我剃度。”

慧遠(yuǎn)看著他淚痕猶在的臉，溫和問著：“因何入佛？”

蘇子魚斷然道：“證解如來，慈悲一切。”

慧遠(yuǎn)露出一絲微笑，“好?！?/br>
一日之后，在雀梨寺大德僧眾見證下慧遠(yuǎn)為蘇子魚剃度受戒，法名：悟離。

至今以后愛纏永絕，塵情水滅，遠(yuǎn)離俗世業(yè)障，究竟寂滅。

同日，奉勇、奉勤、奉毅帶著蘇子魚謄寫的總綱返回洛陽。

三年之后，蘇子魚梵行增長，?；廴者M(jìn)，重入四禪不動定，得悟大神通成就天眼，天耳，宿命三通。

其時，已是永熙四年仲春。

大晉多個地方已接連大旱三年，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