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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監(jiān)護室里的凌遠說:“讓凌遠自己決定吧!”趙慈不能無期限地封鎖消息,兩天后,豐瑞董事會主席馬凌遠病重入院的新聞成為所有財經(jīng)類媒體的頭條。我站在玻璃墻前,這具無聲無息的軀體不知道自己又將挑起軒然大波。正想著,眼前的玻璃上突然映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我看著玻璃映出來的他,他看著玻璃映出來的我,仿佛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開始第一句話。他走近,從身后抱住我,下顎放在我的肩上,“徐沐……”看到他,我就明白了,他怎么可能不來呢?馬凌遠重病入院,先不說葉家會借機做些動作,家暉怎么會想不到我會回來?“你去找了趙慈?”我撫上他緊抱著我腰的手,他點點頭。“現(xiàn)在,豐瑞是一團亂吧!”我說,“想要什么的話就去盡力爭取吧!”“沐?”“凌遠……不會回來了……”“他……真的救不過來了嗎?”家暉透過玻璃看去,一雙眼睛瞬間瞇了起來。他看見了凌遠的病狀,也是不忍心。“要是死了,自然不再回來;要是活了,我也不會讓他回去。”“沐?!”我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家暉,說:“家暉,如果我告訴你,要是他緩過來,我就會把他帶走,走得遠遠的。你會希望他死,還是他活?”家暉皺著眉頭,滿眼驚詫地看著我,“沐!”慌亂的表情爬上他的臉頰。“說?。∧銜胨肋€是想他活?”“我……”家暉恨恨地看著我,一把揪住我的衣領(lǐng),將我撞上玻璃,“徐沐,我告訴你,不管他死還是活,我都決不放手!你這個狼心狗肺招人恨的王八蛋!”“你恨我?”我看著家暉,緩緩地說,“那是因為你愛我……”我伸出雙手抱住他,“謝謝你,家暉,在這個時候來看我……”凌遠的危在旦夕,無意中打破了我和家暉之間微妙的僵局。快一年了,落入熟悉的懷抱,才知道這個懷抱是在怎樣的焦急等待,不知道會不會像我當年,等待得久了,都快忘了等待的理由,麻木的生活甚至不去想明天,待真的擁有,卻又發(fā)現(xiàn)不過是春夢一場、鬧劇一樁……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看著水中的倒影活一輩子,做一輩的美夢……趙慈的力量不夠,辛苦地壓制董事們的行動,但無濟于事。接下來的幾天,幾乎每位董事都得到了說話的機會,媒體借機對豐瑞進行全面盤點,預(yù)測下一屆董事會主席的人選成了最流行的話題,不知道有沒有打擾遠隔重洋的寧藍。而我依然住在醫(yī)院里,只是每天探視凌遠,在允許的時候穿上隔離服,坐到凌遠身邊。“覺得有趣嗎?”我問凌遠,“像不像烏鴉爭食?今天,吳董事說了那么失態(tài)的話,再過些天,你就能看到他們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這么講還算是恭維,應(yīng)該說是群魔亂舞才對!所以說,最深沉的還是葉太太,她說希望你身體能夠盡快復(fù)原,呵呵,你能復(fù)原嗎?”我四處看看,這個房間可謂是銅墻鐵壁,連個窗戶都沒有,一扇玻璃對著走廊,看見的只有偶爾經(jīng)過的人,凌遠看不見外面的春暖花開,也不知道這個醫(yī)院有個美麗的花園。“人家說,到彌留之際就會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上次車禍那一瞬間你想到了什么?現(xiàn)在呢?還是真的腦子壞了,什么都想不了?”“如果要你重活一遍,你還會選擇這種生活嗎?有的人總是想下輩子要過的不一樣,但又未必有這種勇氣。不管是好是壞,這一輩子的酸甜苦辣自己都經(jīng)歷過,心里有數(shù),要過未知的另一輩子,還真是有些可怕……另一輩子,你想怎么活呢?”凌遠用沉默回答我,我瞥了一眼床頭的儀器,心跳還是有條不紊地一下下跳動,連點波動都沒有,“看來,你是真的聽不見啊……”我蔑視地說。我離開凌遠,到大花園去吸取天地精華,對自己都感到驚訝,也許平靜的確是最好的偽裝……趙慈再忙再累,每天都要在這玻璃前站上半個小時,有的時候能碰上,有的時候遇不著。“為什么不進去?”我問。趙慈垂了垂眼簾,沒有說話。我看了看放滿病房并以各種方式與凌遠身體連接的儀器,真的進去置身其中,的確不如站在外面看看了事。“還是不放棄?”我再問。趙慈依然不作聲。看著趙慈的臉,我還很想問,凌遠他到底有沒有珍惜過你……我又做夢了,夢見凌遠一臉無辜的樣子,“徐沐,有機會,你一定要帶我去北京看看。”“北京?你又不是沒去過?!蔽以诿κ裁茨??只覺得手里全都是要做的工作。“我想去看看你的北京,你在那里不是還有房子嗎?”他很認真。“怎么?真的想去?”我抬眼看他,思索著,“那,我得安排安排,北京是有老房子,但也住滿了人??!我奶奶和我的父母,還有我大伯伯一家,要住,你只能住我那間廂房了?!?/br>“好啊,你的地方我才去!”凌遠笑著出去……清晨醒來,我回憶著夢中的凌遠,那樣年輕、干凈的樣子,現(xiàn)在躺在監(jiān)護室里的那一個,變得難以讓人容忍。穿了隔離服,我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之前的滿腔憤懣不知不覺沉淀下來,這的確是凌遠……那個牽扯了我所有癡念,卻又無法原諒的凌遠……“凌遠,你有沒有后悔?”我問他,“有沒有后悔遇到我?有沒有后悔不擇手段得到豐瑞?有沒有后悔那樣對待寧藍和你父親?有沒有后悔錯待我?”我看著他沒有反應(yīng)地躺在那里,就在眼前,卻無法觸摸,“這么多年,你活得好嗎?開心嗎?你真的得到自由了嗎?”“知道現(xiàn)在的你看起來有多可憐嗎?毫無知覺、受人擺布,不是每一個病人都像你一樣顯得這么沒有尊嚴的,你受得了嗎?”我長長嘆了口氣,“累的話,就走吧!無論到哪里,只要你想去。就此一身輕松,不好嗎?”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緊握著拳頭,想到這個世界上抓點什么,但每個人死的時候,都毫無例外地撒手而去,什么都帶不走……我伸手,輕輕碰觸著他的指尖,撫摸著他的手心,我閉上了眼睛。護士們面無表情地將凌遠身上的管子拿掉,如同在解放被生命束縛的人,直到他清清爽爽地躺在那里,我看著他,沒有什么時候會比這一刻更加理解,什么叫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眼睛一閉,連蓋棺定論說了些什么都懶得去管。人們從房間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