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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干爹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2

分卷閱讀22

    中擠過去,沖過大槐樹,找到村頭的石磨盤,呆住了……

少棠焦急地左右看去,滿眼是嘈雜流動的人群,提著鐮刀的兇悍的村民。羊群受驚四散混亂,黃狗瘋狂吠叫。村頭漢子們聚集,這就是糾集起來準(zhǔn)備去武斗。

孟小北呢?

“小北?”

少棠不敢炸刺兒,壓低喉嚨喊:“小北?!”

小北??。。?!

村頭離制造廠不遠(yuǎn),越過河灘,走過幾片農(nóng)田,就是他們汽車制造廠廠門口,有保衛(wèi)科的人站崗。

那時候隨身沒有電話,一通手機(jī)就能解決的問題,他憋一口氣跑出去二里地!

賀少棠不是害怕,不是想逃跑避風(fēng)頭躲那些人,他那天是真急了,心口發(fā)慌。

他心里一小半是擔(dān)心這些激動的村民,去找那個作死的段紅宇算賬,另一多半是揪心孟小北——他把人家的孩子給弄丟了!

他想著孟小北那個腿腳溜索的不省心的小混球,是不是一看人多害怕,自個兒跑回廠了?

那小子是不是已經(jīng)撇下他自己回家了?

少棠跑到廠門口,保衛(wèi)科工人聽見風(fēng)聲,已經(jīng)在門口跟一群村民吵起來,黑壓壓的兩伙人,持家伙對峙!

少棠在人群里沒找見孟小北,急得臉色通紅,熱得襯衫領(lǐng)子都扯開了,胸口是一片淋漓的汗。他愣了兩秒鐘,掉頭就往回跑……

賀少棠逆著手持砍刀的大撥人流,又跑回去了。

糾集著準(zhǔn)備打斗的剽悍村民,眼底噴著戾氣,手里捏大刀片,還有幾個人開著兩輛大拖拉機(jī),轟隆隆地碾過土路。

廠里聽到風(fēng)聲,大批工人也持械涌出來,在廠門口設(shè)障。兩群人沖突起來,有一個出手,前面的人就收不住,后面的人涌上去,沖擊大門……

賀少棠臉色發(fā)白,漆黑的眉擰成一個結(jié),一只大手抓過一名村民:“看見孟小北了嗎?”

“瞅見一個這么高的小男孩嗎?!”

回答他的是一面明晃晃的鐮刀。

鐮刀兜頭蓋臉,彎曲的刃口斜著照他耳朵劈下來!

賀少棠猛撤身躲開,耳朵差點(diǎn)兒沒了。鐮刀不認(rèn)人,而少棠沒穿軍裝,那套行頭與村民們一看就不一樣。他那天穿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軍綠色長褲,看起來就是下鄉(xiāng)城市青年的打扮!

賀少棠躲開第二下之后,眼睛都沒眨,眼底瞬間爆出殷紅。他一拳摟出去,狠狠砸在對方眉眼鼻梁上,一拳就見血。

“北北?。。。。。。。 ?/br>
他喊出這聲“北北”時,胸口狠狠戳了一下,突然就難受。

好像是頭一回這么喊小北,急都急死了。

攢動的人頭像秋雨天渭河水暗黑色的波濤?;鞈?zhàn)的人群中,少棠眼睛爆紅,嘶吼,脖子吼出粗重的青筋……

廠領(lǐng)導(dǎo)電話緊急求助,附近部隊(duì)的官兵接到報訊,卡車載著大批當(dāng)兵的駛來,持槍阻止武斗。

這件事在某個特定年月,就像臊子面漂一層油辣子,屬于家常便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那幾年,各地發(fā)生過許多起大規(guī)模武斗。造反派高干子弟機(jī)關(guān)工人各幫各派之間持械持槍斗毆,最后出動部隊(duì)鎮(zhèn)壓,死過不少人。后來局勢逐漸平息,動亂漸消,然而人心浮躁,暴戾的種子仍然深深植根于經(jīng)歷過打砸批斗混亂年代的這群人的骨血里,讓人們暴躁而易沖動。天高皇帝遠(yuǎn)的西北大山溝,就是無法無規(guī)。

這事導(dǎo)火索是姓段的高干青年去村里消遣惹出風(fēng)流債。那女孩可也不是無親無故的,同村同姓,整個村兩百來戶都是一大家子,滿腔怨氣,來找正主討一個說法。

當(dāng)然,這事絕不僅是因?yàn)橐粯恫蝗肓鞯娘L(fēng)流事,歸根結(jié)底是當(dāng)時農(nóng)村集體公社大生產(chǎn)、無條件調(diào)配糧食物資支援三線建設(shè),瓜分了農(nóng)民利益。大批城市青年涌入鄉(xiāng)村,觀念沖突,矛盾遲早爆發(fā),像急流淤積在西溝最狹窄處的河道口,需要發(fā)泄的渠道。

那么孟小北呢?

他又怎會撇下少棠自己回家。

孟小北那天也沒跑遠(yuǎn)。他少棠叔叔進(jìn)村找人,他一人兒閑不住,不甘寂寞用小眼皮四處尋么,就被一手搖爐子燒打銀器的老漢吸引了。

小北活潑好動,求知欲旺盛,同齡孩子里本就屬于見識多的,頗有耐心蹲著看老漢做手藝。

他從懷里掏出幾枚銅彈殼,從中挑出最完整沒有缺損的一枚,遞給老漢:“爺爺,您幫我在上面打個小孔,再吊個紅繩?!?/br>
老漢:“你打那個孔干啥?”

孟小北:“我要掛在脖子上?!?/br>
老漢:“不給你打,麻煩死了?!?/br>
孟小北手捏著兜里的東西盤桓良久,遞過去:“我拿蜜棗跟您換手藝,行不行嘛!您就給我打一個就給我打一個打一個嘛!爺爺——”

老漢哈哈笑了,架不住這執(zhí)著又耍賴的猴孩子。

孟小北把銅彈殼打了孔穿紅線掛脖子上,末了又想出個主意,用樹棍在地上劃出讓他心動依賴的一個字,說:“您幫我把這個字兒刻彈頭上?!?/br>
他這時候還沉浸在歡暢的心情里,想著回頭怎么跟少棠得瑟炫耀……

少棠沿途跑了不知幾個來回,沿著河溝尋找,怕孟小北被人打了,又怕那小子不慎失足滑到河里。

白襯衫遍布塵土與血跡,幾乎看不出本色兒。

他踹翻無數(shù)人,打出一條路,慘白的臉露出情緒暗涌的潮紅,心里甚至已經(jīng)有不好的設(shè)想……倘若今天把那小狼崽子弄丟了,弄沒了,這不是他的崽子這是人家孟建民的兒子!回頭怎么跟孟建民交待,拿什么賠?!

賀少棠是個倔脾氣的。以他的性子,他當(dāng)時就沒有想到先跑回廠去,找到孟建民,告訴建民你兒子走丟了,咱們?nèi)硕嗔α看?,再借個大喇叭,咱一起去找。在他這種人心里,沒有人多力量大大伙替他分擔(dān)壓力責(zé)任這種念頭,今天要是找不回孩子,他就永遠(yuǎn)不用去見孟建民了,直接磕死。

他就一趟一趟地跑,一趟一趟地找……

他跑在河灘上,忽然想起什么,頓住,又掉轉(zhuǎn)頭往支流處的山坳里跑,一路踩著水和泥。

少棠跑進(jìn)山窩,那是掩在牛棚柴火堆后面的防空洞口。

牛棚里靜靜趴著幾頭老黃牛,若無其事地反芻,翻起碩大的牛眼瞟他。

木樁鐵鉤子上,一點(diǎn)黃銅色熟悉的光澤劃過眼角瞳膜,隨風(fēng)輕盈晃動。

賀少棠心思精細(xì),小心翼翼踱過去,摘下那東西。

很普通的一掛紅色線繩,繩子末端系著一枚打了孔的銅彈殼,做工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