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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無語。他依稀記得小爹也曾說過這話,錢這玩意兒算個屁!吝嗇到只能掏出錢來打發(fā)孩子的父親,什么都不是。兩人那晚,在空蕩蕩的大房子里極其頹廢,在床上抽煙,吃東西,冷凍包子的包裝袋、冰激凌紙和煙蒂扔得遍地都是,那滋味兒仿佛過了今夜,不認識明早天空的顏色。祁亮后來說著說著話就哭了,用T恤衫抹眼淚鼻涕。孟小北不得已把這人抱在懷里拍撫了老半天,就用他干爹仰躺著抱他的姿勢,借給亮亮一個肩膀,哭個痛快。他以為亮亮是他身邊那個最堅強最無畏最賤也最沒心肝的好伙伴,他最后的避風港,卻原來亮亮也仍是個會哭的沒長大的男孩。孟小北這時忽然覺著自己好歹是個男人,應該能扛些事兒,祁亮其實比他更不幸。祁亮哭完擦干眼淚,拎孟小北起來陪他打紅白機游戲,手指啪啪啪熟練地按鍵開火同時嘟嘟囔囔地罵,把他爸當成潛意識里炮火攻擊的對象。打完游戲累了滾回床上,抱著孟小北繼續(xù)睡。祁亮抽著鼻子說:“哼,老子想離家出走?!?/br>孟小北嘲道:“我當年離家出走,我爸我媽急瘋了四處找我,竟然還動用了我們西溝的人民軍隊,我干爹親自進山去救我!你現(xiàn)在離家出走,你走給誰看?家里有人等你么?”祁亮鼻音齉齉的,小聲道:“孟小北,咱倆人私奔吧。我cao我就不信,我要是找個男的私奔了,我爸我媽能不去找我?!?/br>孟小北失意地說:“我也想私奔,我想跟我喜歡的人走?!?/br>祁亮問:“你為什么跟家里鬧別扭?”孟小北:“我……咳,我惹我干爹生氣了。”祁亮:“……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該!”孟小北低聲道:“我就是接受不了他將來有一天結婚,我現(xiàn)在一想起來,我渾身骨頭和腸子都絞著疼?!?/br>祁亮忙說:“你干爹要是真結婚,你可別想不開做傻事兒?。 ?/br>孟小北腦子轉了轉,笑道:“你以為我要跳樓?。颗牟拍菢?,我應該不會、不會想不開到那種程度吧?我就是特別特別的難受?!?/br>房間拉著窗簾,光線昏暗。祁亮支起腦袋,盯著孟小北黑暗中眼里的光芒:“孟小北,我要是你,我什么都不管不顧了,我肯定去跟他私奔,同居!結婚!”“不就是個男的么?!?/br>“他不就是你干爹么!”“你還怕什么啊?!?/br>“你還有什么啊!”“你干爹對你這么好,你這么抽風變態(tài)不要臉地喜歡他!……孟小北你丫就是一白癡?。?!”孟小北第二天照例背著畫夾去找老師上課。這還是當初蕭逸幫他介紹的那位退休教授,每周六上午開班,上課地點就借用城里某間小學校教室,學生一共五六個人,手把手地指導。孟小北是最年輕一個學生,畫畫是唯一能令他靈魂感到安靜、富有安全感的一件事。他左手捧調色板,右手執(zhí)筆,沉默安詳。明亮的窗子映出他側面剪影,本身就是一幅動人的畫。孟小北下午又打電話約了北京電視臺一個節(jié)目制作人。他單槍匹馬赴約,那時年輕,膽大無畏,也不懼見生人,不怕碰釘子。那節(jié)目導演在飯館里與孟小北一打照面,都吃驚,“原來你還是個學生??!”導演說我們現(xiàn)在把美術這方面的雜活兒都轉給美院學生,你還是未成年人我們不可能正式聘用你,而且我們也信不過你能力啊。孟小北帶去厚厚一摞作品,他畫的水彩水粉素描和鋼筆線稿。他細長的眼里射出希望的光芒,期待遇到伯樂。那導演唯獨對一本鋼筆漫畫極感興趣,仔仔細細看了兩遍,贊道:“這個好,這個難得,畫風挺成熟!電視臺最近洽談進口幾部日本長篇動畫,最快明年春節(jié)黃金時段就開始上映,每年幾十萬資金就填進這個坑里,國內小孩都瘋狂地喜歡看?。≡蹅儑鴥痊F(xiàn)在就缺畫這種風格的,年輕人特別缺乏青春幻想的活力?!?/br>“你能夠自己創(chuàng)作嗎,不要模仿他們日本的畫家?”“你能給我們做臺本繪制和顏料上色嗎?”“你畫一幅線稿需要多久?!”這導演說,過一陣我們與美術制片廠合作策劃一部國產動畫,現(xiàn)期仍然處于繁雜冗長的籌備討論階段。我們需要開會研究腳本改編、角色造型設計,參與者皆是業(yè)內制作人和畫手。咱們的人啊,不缺那些賣苦力的動畫制作人員,缺的就是創(chuàng)意創(chuàng)造力!我給你留個名片電話,你也來旁聽,爭取加入制作團隊。孟小北受寵若驚,一口答應。導演又說,噯你還要上學吧,九月份馬上就要開學了嘛!孟小北挺直腰桿承諾,上學肯定不耽誤我畫畫!我每天都畫,從不間斷。夏末入秋,晚上地面吹起小風,已經感到秋意的寒涼。日薄西山,暮色霞光中遠處鐘鼓齊鳴。城里街道上車輛人流穿梭,整個城市的影像在時光中緩慢流動。漂在北京,轉眼亦有近十年了。城市新修葺的街道縱橫交織,商業(yè)街飯館星羅棋布,一代新顏換舊顏,只有心底這份執(zhí)著深情,這么多年都沒有變過,干爹他變過嗎?孟小北與那電視臺編導道別后出來,頭一個最想見的人,就是他小爹,想告訴對方這好事兒。他在公用電話窗口站了很久,排到他了,卻又丟下聽筒,沒有撥號。他其實只想跟少棠說,我可能也算找到兼職打工了,以后去電視臺節(jié)目組幫忙。干爹,我很努力,我也沒有比站柜臺賣電風扇的孟小京差很多吧?孟小北在副食店窗口買了一套煎餅果子,“給我多加兩個蛋!”他就背著畫夾,坐在馬路牙子上,品讀著這座城市的浮光掠影,發(fā)簾在風中飄動。吃著大煎餅,他對著大街上路過的每個人笑笑,心里想的是:干爹,對不起,如果我去懇求你,你能不跟別人結婚嗎。感情的這場大戲里,一個孩子最沒有演技。孟小北從一開始就坦白得徹徹底底,愛得發(fā)癡發(fā)狂。只要那個人給他一句令他安心的話,他覺著他可以豁出去了愿意付出一切。他愿意給少棠下跪,只要小爹還能跟他在一起。他想念的那個人,這會兒其實就相隔兩站地開外,在西四大街上那家砂鍋居吃飯。賀少棠與他一起從西溝出來的兩名老戰(zhàn)友,小斌和姚廣利,在窗邊圍一小桌,喝啤酒,看窗外車流。小斌和廣利如今早不在少棠手下做小嘍啰,各自都有多年資歷,就在少棠他們西山大院隔壁的另一個支隊,也當上隊長。三人周末出來喝酒敘舊。少棠與小斌對飲,一杯一杯把泡沫干掉。小斌拿筷子指著這人說:“賀少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