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祁亮那小混蛋，到時就一定選擇你？！

蕭逸眼望窗外，眼里分明充溢一層水光，有不認(rèn)命和不甘心，眉心、眼底，都洇出想要抓牢身邊人的情誼和渴望。

“誰不想有個家？……我現(xiàn)在至少、至少和小亮一起，互相愛護照顧，像個家的樣子，至少現(xiàn)在和他共同生活的人，是我，不是別人。自我十八歲來北京那天起，我就沒有家了，我一直獨身生活。找一個‘伴兒’太難，像小亮這樣的男孩，本心很單純，善良，乖的時候很可愛，這樣的人，生活中已經(jīng)很少。”

蕭逸說話語速一向比較慢，眼里有柔情。

“我一直堅信，我是最適合照顧小亮的那個人，只有我對他最好。他對我也有感情，他不是絕情絕義的人，他就是優(yōu)柔寡斷……他不會輕易就放棄這段感情?！?/br>
少棠深深地看著蕭老師，半晌：“感情沒那么簡單，不是你一廂情愿對對方好，這孩子他就能死心塌地！”

少棠說話語速就快，偶爾顯得霸道，當(dāng)仁不讓。

“老子也是過來人，我們這個年紀(jì)，去……去愛一個……十幾二十歲的男孩子，陪伴這孩子一路成長，感情的發(fā)生也是潛移默化互相引領(lǐng)人生方向的一個過程。我相信，這一路上，我們家孟小北，他不僅僅把我當(dāng)成他男友，愛人，伴侶，我就是他人生第一個偶像，他少年時代向往和努力模仿的一個對象。孟小北拿筷子、抽煙和走路的姿勢都學(xué)我！……當(dāng)然抽煙不是好事這個壞毛病賴我！”

“小北也向往軍營，想當(dāng)個硬漢，也懂得奮斗向上。我用我一切能力去影響他，去指引他在一些事情上的方向，當(dāng)我認(rèn)為他做得不對的時候，我一定會直接明確地告訴他，他不懂，老子教他！我會教給他我認(rèn)為正確的人生觀，社會價值觀念，感情觀。我絕不姑息容忍觸及我底線的事情。他敢在外邊兒亂來，老子抽他，抽到他認(rèn)清楚我是誰?。　?/br>
“所以小北很服我。”

“他也很像我，他就是另一個我，我就是另一個他，這么多年，不用分彼此?！?/br>
“他如果‘自愛’，看重這些年他自己走過的人生路、經(jīng)歷的事，他就會愛我，就一定會珍惜?！?/br>
少棠說到最后，嗓音有些抖，眼眶微紅，有幾分感慨，也非常自信。一手輕搭桌上，坐姿側(cè)影莊重，紋絲不動穩(wěn)如泰山。

兩人這樣走過來，十年了。

蕭逸神情震動，看著賀少棠，好像少棠才是那個當(dāng)老師的。

如果自愛，就會相愛。

有些事，就是想得到，做不來。有些堅韌不移的感情，生命中的幸運，普羅眾生或許一生都無可企及，只能仰視，摸不著邊。

……

這時是九零年，動亂風(fēng)波已過去一年多，血色記憶在人心中迅速地淡漠。這年九月，北京城首次迎來這一級別的大型綜合洲際運動會。長安街、平安大街、南北中軸路上，到處拉起橫幅，道旁金菊錦簇。街道兩側(cè)路燈上，從遠(yuǎn)至近，掛著兩溜“熊貓盼盼”的旗標(biāo)，望不見盡頭。

亞運開幕，開幕式上點燃火炬，工人體育場放飛萬只和平鴿，全城一片喜慶歡騰。

這年亦是多事之秋，盛事與戰(zhàn)事接踵而至，亞運前夕伊拉克入侵了科威特，美國迫不及待參戰(zhàn)，海灣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亞委會主席在科威特打掛了，給盛會蒙上一層戰(zhàn)火硝煙慘烈的哀傷，中國代表團卻也沒有被戰(zhàn)爭影響比賽狀態(tài)，趁亂席卷金牌，電視轉(zhuǎn)播里是一片振奮民心的愛國豪情。

孟小北他們美院學(xué)生，由老師帶隊，給組委會干苦力。他們參與男籃男排賽場的場地背景、廣告牌的繪畫制作。一群大學(xué)生日夜奮戰(zhàn)，一天畫上十個小時，七八人分成一組，負(fù)責(zé)一張大的廣告招貼畫。他們吃住都在體育館里，睡大通鋪，不回家，相當(dāng)艱苦，為運動會奉獻(xiàn)青春，喊口號熱情高漲。賽事正式拉開戰(zhàn)幕，他們這撥人換一身衣服，作為學(xué)生志愿者，維持賽場秩序。

有一回從運動館跑出來見面，孟小北跟少棠吹噓顯擺：“男排小伙子們，簡直帥斃了?。。《揖尤欢继匕?，整天在館里捂得吧，皮膚可細(xì)膩了！……我要了一堆簽名，我都留起來，嘿嘿嘿！”

少棠盯人的眼神帶有刮磨感，帶毛刺，撓著孟小北喜形于色的臉：“觀察夠仔細(xì)的？兩米的人，你站在高凳上貼著臉看人家皮膚細(xì)膩不細(xì)膩吧？”

孟小北：“有你這么踩乎我的么？”

少棠：“有你這樣在你男人面前夸別的男人么？……夸兩句行了！”

“運動員都太高，你跟人家身材不合，一長一短，差了三十公分，怎么玩兒?。　鄙偬难a充一句，笑出幾分曖昧，小黑痦子顫動，心情特好。

孟小北兇狠地?fù)湎蛏偬?，少棠甩開。兩個人在廣場上大笑著瘋跑，一追一逃，一路驚飛一大片肥肥白白橫拽著走路的和平鴿。

這年音像店里最流行歌曲，是韋唯劉歡演唱的亞運主題曲，歌曲雄渾大氣，大街小巷傳唱。

學(xué)校里都追小虎隊紅孩兒，東大橋附近建起一座個體私營書攤市場，俗稱“東大橋大棚”，各種漫畫走俏，港臺明星雜志貼畫火爆京城。孟小北也聽說，后來，祁亮那個能折騰的，把他的CALL機攤子擺到東大橋大棚里了。那地方人特多，攤位每天的流水驚人，雇兩個人都不夠他們忙。

祁亮很有賺小孩錢的眼光，可能因為他當(dāng)年就這么過來的，知道小學(xué)生初中生最喜歡什么。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了，這幫小孩手里攥的壓歲錢，也翻倍增長，真真是“人傻錢多”，最容易忽悠。祁亮是弄來臺灣和南韓的紙樣子，然后找他爸爸熟人的印刷廠，印制臺版南韓版的賀卡、臺歷、水晶貼紙，式樣時尚精美。當(dāng)時年代彩印是比較貴的，能拿到便宜的彩印價格壓低成本，再高價賣給學(xué)生，一張三塊錢的賀卡他凈賺一塊八，他一個月何止賣出幾千張！就憑這一商機，祁亮這小子又賺翻了。這項業(yè)務(wù)是祁亮日后鼓搗的文化公司的前身，最初的稚嫩雛形。

有些人，就是天生長了一雙能撈金聚財?shù)淖ψ?，隨便搞什么都能發(fā)財——此為孟小北語。

孟小北與北京一家少兒出版社簽了正規(guī)合同，畫一整套小人書，自編自創(chuàng)自繪。錢不算多，但是是他最熱衷鉆研并且花費精力的一類作品。沉浸在充滿奇幻想象力的動漫世界里，比畫石膏像、或者給外面公司畫呆板的千篇一律的裝飾油畫有意思。

這是孟小北后來許多年的興趣所在。少棠說，“北北，你小子仿佛就一直長不大，你就是孩子，成年人成熟審美的東西，你不感興趣。”

孟小北點頭，“沒錯啊，符合成年男人成熟審美觀的事物，迄今為止，我最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