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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安排她在寧家近郊的田莊里住了一夜,寧澤第二日一早出發(fā)時,又見劉氏等在門前。 她昨日就回了寧府,寧澤以為今日必然見不到了,沒想到她一大早的又趕了過來。 劉氏送她上馬車,臨了拉住她的手套在她手上一串沉香佛珠,垂著眼好一會兒才說:“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救你。澤兒,我往日有做錯的地方,你莫要怪母親?!?/br> 寧澤卻想起妙慧師太的話來,笑著打著車簾子道:“有母親的佛珠加持,自當逢兇化吉?!?/br> 劉氏派了兩個婆子兩個護衛(wèi)一個車夫跟著,車內布置了一個軟塌,軟塌上放著個矮桌,兩邊是個鋪了軟墊的長椅,車內還堆放了幾個箱子,洗漱用具一應俱全。 寧澤進來的時候,靜言正盯著桌上的糕點,是她喜歡的玫瑰酥餅,她不由得的嘆口氣,遞給靜言吃了。走了不大一會兒,靜言就有些坐不住,見寧澤歪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問她: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br> 寧澤道:“北直隸,通州?!?/br> 這其實同她一開始的計劃倒是相合了,她本就是計劃要去京城的,卻害了柳葉…… 寧家世代居住在通州,曾經是也極為顯赫的人家,寧澤的祖父寧居安曾任中書省平章政事,正經的一品大員,不像現在許多公候只是個虛銜罷了。只是后來右丞相因謀反案被處死,中書省被廢,寧居安也受到牽連,從那之后寧家就一落千丈。 然宗族以世家自居,家規(guī)極其嚴苛。 寧澤小時候,她二姐經常犯錯被罰,她有幸見過家規(guī)幾次。 里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一條條數下來簡直堪比本朝律例。 關于私奔不知是否有典可循?她倒是聽說過曾經有人被扒了衣服當眾活活打爛屁股的。 劉氏讓她慢慢走,只是再慢都要走到通州去。明知山有虎,她卻沒有退路。 靜言道:“寧澤姑娘,你去了那邊是要被罰到家廟去嗎,我剛出來可不想再被關起來,我可不能再陪你了?!?/br> 寧澤道:“你師父讓我?guī)е阄乙彩遣幻靼椎?,我此去自身難保,也沒有好的辦法安頓你,只能到了通州讓你離開就是了?!?/br> 靜言點頭:“如此也好。”又道:“我?guī)煾敢幌蚋呱钅獪y,她讓我跟著你必然有她的道理?!?/br> 再高深莫測也不過是方外之人,又能做些什么,寧澤不以為然。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姑娘,從來守不住閨閣里的那一套,她自己做了許多出格的事,對靜言這種耐不住清規(guī)的年輕姑娘自然也就不如劉氏那般忌諱。 旁邊的兩個嬤嬤聽了靜言話卻很不高興,又不好說什么,只冷冷掃了她幾眼,靜言自幼得師姐師父庇護,活得簡單,對這兩記冷刀子毫無所覺,自己說完了話,又笑嘻嘻伸出手去夠路旁低矮的樹葉。 這兩個嬤嬤都是劉氏身邊最得力的,杜嬤嬤跟在內院里常幫著劉氏管理大小事宜,另一個方嬤嬤是田莊上的一個管事嬤嬤,寧澤不曾見過。 杜嬤嬤遞給她一個香囊,寧澤打開一看里面有幾張銀票,面額加起來足足有兩千兩,她有些不敢置信。 杜嬤嬤道:“三小姐,這是夫人吩咐我們交給小姐的。夫人說,這些銀兩是先夫人陪嫁的盈利,她幫著小姐管了這些年本想著等小姐出嫁時一起帶過去,可是小姐你……夫人說事發(fā)突然來不及把先夫人的嫁妝變賣,等小姐安頓下來之后再派人送過去?!?/br> 杜嬤嬤又打開柜子,捧出兩個匣子,里面有碧綠的翡翠手鐲,鏤空金絲包裹相思豆的頭釵,一尾游魚狀的檀木梳子……各種飾物未必都是值錢的物件卻都是寧澤平日喜歡用的。 這些想必是町蘭院火燒之后收撿出來的。 只是還有一物在這些東西中有些扎眼,是一柄刀鞘雕刻蘭花的匕首,寧澤想了想拿起揣在了袖中。 “夫人說,讓小姐到了保定就不要繼續(xù)北上了,讓張瓜自己一個人駕車去通州,就和族長說小姐半路被山匪劫了。夫人說族長愛惜聲名,一定不會大張旗鼓的找小姐,我和方jiejie兩人就陪著小姐,幫著小姐安置,照顧小姐飲食起居,過些年等他們都忘記了,小姐再找個人嫁了?!?/br> 她握著香囊,心中如有暖風拂過,寧澤不禁覺得自己何幸,得繼母庇護如斯。 她前世恨寧正平狠心,不怎么在意過寧正平仕途,李暄曾經給她提過一次,見她不上心,也就沒再說過。 那是在寧澤跟著李暄走了的大半年后,李暄說寧正平擢升了戶部郎中,也就是在今年年底了,如果她這個時候逃了,難免被有心人利用毀了他的仕途,她望著寧正平不好,只是寧正平不好了,劉氏寧溱寧渝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逃過了,害了柳葉,再逃再害人嗎?寧澤不想了,前路縱容渺茫,可是身上肩負著柳葉,她已經覺得太過沉重,如果再只為自己,那真就如劉氏所言太胡鬧了。 寧澤道:“杜嬤嬤,母親太過為我考慮,做女兒的卻不能這么做。” 杜嬤嬤替她將東西重新一樣樣歸置好,又勸她:“三小姐,你還小,后頭的日子還長著呢。我說句難聽的,族長們要是處死了小姐那還落得一個痛快,要是讓小姐守一輩子祖廟呢?這可就要熬死人了。小姐還是聽夫人的吧?!?/br> 寧澤道:“嬤嬤同我講這些我很感激,只是我做出私奔這種事來,已經是大過錯了,母親這番安排想必是瞞著父親的,如果因為我讓他們夫妻離心,我這罪過可就真消不掉了。我已經害了柳葉讓劉姑姑后半生沒了依憑,不能再害了母親和你們。還望兩位嬤嬤聽我的,我們一路去到通州,這是我自己種下的罪孽,自當由我來承擔?!?/br> 杜嬤嬤不由得流淚,抹了兩把,感嘆道:“三小姐長大了?!?/br> 兩位嬤嬤雖然都答應了聽她安排,寧澤還是不怎么放心,生怕她們趁自己熟睡甚至敲暈了她,帶她去了別處。 一路走了半個多月,她多是留心注意行經,睡覺時也警醒,及至滄州改走了水路,沿大運河一路北上,幾日后遠遠瞧見燃燈塔,寧澤才放下心來。 第11章 頑皮 京城,宣德侯府。 夏日午后,蟬鳴正盛,侯府東邊的谷風院因為其主人回來鬧了個人仰馬翻。 陳嗣冉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他這一走半年,眾人歡歡喜喜迎他進院,誰知他剛換了身衣服就急匆匆要出去,品香抱了茶水,欲要他飲上一杯,追出大門卻嚇得立時站住了。 谷風院外有條人工河,河道兩岸植了許多柳樹,樹下背手站著一人,那人蓄著短須四十歲上下年紀,穿著樸素的靛藍色直裰,身型筆直氣質儒雅沉穩(wěn),正是宣德候陳豫。 陳嗣冉忙行禮,心里大約明白陳候在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