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貴人，他啰嗦了幾句話：

    “你們的衣裳太華貴，得換一下，再準(zhǔn)備兩天的干糧吧。來回路上，也不要開口說話?！?/br>
    錢主任一行的衣服，在上海那邊，已經(jīng)被藥商李四要求換過一次了?，F(xiàn)在穿的，都是普通的青布棉袍棉靴，實(shí)在是看不出來什么好。

    可是這一身也要二十塊，八冬縣的一條人命錢。

    ……分割線……

    包身工摘抄自中學(xué)的語文課本，大家應(yīng)該都很熟悉了，夏衍是民國的大家，文詞精煉，所以這文就不用再詳細(xì)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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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1城里人下鄉(xiāng)（四）

    提示：這章有點(diǎn)太悲慘，心靈幼小的小天使們可以放棄這章，明天再看。

    錢主任拱手謝過雷家的建議，又問起八冬縣鄉(xiāng)間的風(fēng)俗。

    雷家家主苦笑：

    “民風(fēng)是質(zhì)樸的，只不過實(shí)在混不下去了，討飯賣身為奴是一條路，另一條路就是豎起桿子了。”

    豎起桿子，大約就是燒殺搶劫，做土匪響馬了。

    民間公開的議論里，總是說山東人愛做響馬，又說陜北人彪悍，或者說兩湖人愛造反?？墒沁@幾個(gè)地方的民眾也是和善質(zhì)樸的，但凡是有一口飯吃。并不愿意走這條路。

    錢主任吃了些酒，臉色看起來很紅，內(nèi)心卻是一片清明。自己是老東家的福緣，才有如今這上等人的生活。大小姐的話就是圣旨，把這趟外差做的圓滿漂亮了，就算冒一些風(fēng)險(xiǎn)，也是值得的。

    雷家家主看他堅(jiān)持，也就改口說一些好話，說這個(gè)是文人賢士四方游歷的風(fēng)光。

    得了西洋腕表的那個(gè)雷家小輩愿意引路，雷家的小輩們都愿意跟過去，就算沒有手表，得一條卷煙也是好的，或者那怕得一盒，也是好的。

    最后錢主任把藥商李四留下，只帶自己的兩個(gè)親隨，又請了雷家的三個(gè)小輩引路。

    一行六人出了八冬的縣城，通往鄉(xiāng)下三五里地，就沒了官路，天色灰暗。

    錢主任騎在一只毛驢上，騰出一只手來，按住帽子，免得被風(fēng)吹走，后來干脆用一條黑布兜頭連帶帽子綁起來，才把雙手空閑起來。

    其它五人都是步行，背著破舊的包裹，把手插在袖子里，低頭趕路。

    路是狗啃過一般高低不平。

    今年初冬的時(shí)候雨多，泥土的道路被泡軟了，變得坑洼不平。 然后到了深冬，路上的土又高高低低的冰凍起來。人和畜生走上去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沒辦法用馬車。

    路邊除了半人高的荒草，偶爾還能看見幾株楊樹柳樹。如果是在春夏，大約是浪漫美麗的，偏偏現(xiàn)在是寒冬時(shí)節(jié)，樹上還殘留著一些葉子，在寒風(fēng)里慢慢飄下幾片來，落魄潦倒極了

    第一次歇腳，是在一戶農(nóng)人家，破敗的小村子，十幾個(gè)黑灰的小孩子圍在院子門口不肯散去。

    院子里擺了一些干枯的玄參，錢主任看了一眼，小孩子們馬上亂哄哄的介紹：

    “苦的很，不能吃。”

    農(nóng)人解釋：

    “這是藥材，能賣銅板的?！?/br>
    他們借了一些清水，用自己帶的鐵鍋燒熱了喝，臨走給了半斤咸鹽答謝，農(nóng)人感激涕零。

    三十里的土路不好走，幸好幾人都身強(qiáng)力壯。埋頭趕路不說話，到了雷神醫(yī)的墓地，已經(jīng)是過午了。

    有個(gè)皮包骨頭的老頭是看墓人，彎著腰引路。

    墓地只有石頭墓碑前的方寸地方，是收拾干凈的，再遠(yuǎn)一點(diǎn)，就是枯草和荊棘。

    雷家小輩不高興，用土話叱罵了幾句。

    看守的老人聲音嘶啞的解釋：

    “少爺們是吃穿不愁，就不懂鄉(xiāng)下的事情，這些不止是枯草荊棘，打磨碎了，就能做成草團(tuán)子，有這些東西在，就餓不死人?！?/br>
    荒草荊棘也是糧，天地做糧倉。在八冬鄉(xiāng)下人的眼里，今年也是能過下去的。真正的饑荒年，是赤地千里的，草根子都沒有，樹皮也沒有。

    錢主任從容的祭拜過雷神醫(yī)，生火吃過干糧。留了一些咸鹽紅糖給守墓的老人。

    天色不早，耽擱不得，很快就起身往回趕。

    路過上午歇腳的農(nóng)家，錢主任想讓自己騎得驢子歇口氣，就又過去討水喝。給了一包紅糖做答謝。

    糖是一種稀罕的吃食，農(nóng)家的兩個(gè)小孩子瞪大眼睛看著，把烏黑的手指頭放進(jìn)嘴巴里咀嚼。

    農(nóng)人夫妻用土話罵小孩子，不管用，就扇一巴掌，直接拉扯出去。轉(zhuǎn)身回來把腦袋埋到褲襠里，低聲支吾著請求：

    “鄉(xiāng)下人那里配吃那樣金貴的東西，貴人收回去吧，要能再給些咸鹽才好，吃了咸鹽才有力氣。”

    糖雖然好，沒有也能熬著，鹽卻是必須品。

    錢主任已經(jīng)沒有鹽了，指著雷家的小輩說：

    “你們家的玄參就直接賣給縣城的雷家，再問他們白要五斤咸鹽，就說是我答應(yīng)的，我姓錢?！?/br>
    早上五點(diǎn)出門，到晚上*點(diǎn)才回到八冬縣的客棧。

    客棧的店家送上飯菜，等吃好收拾完了。

    又讓一個(gè)小少女端著木盆熱水進(jìn)來，店家彎著腰獻(xiàn)媚：

    “貴人走了遠(yuǎn)路，要泡腳的。讓她給貴人洗腳?！?/br>
    那種怪異的腔調(diào)，說一些男人都懂的理由。

    又來這一套，錢主任擺手讓人出去，臉色有些不好看。

    小少女放下木盆，忽然就跪了下來。

    “還敢和我僵持上了！”

    錢主任嗤笑一聲，讓她抬起頭來。

    小少女十四五歲的年紀(jì)，眉目五官清秀，面皮微黑，雙頰蓋著兩團(tuán)紅，是凍出來的，卻均勻的胭脂一般。

    “客棧里不是有包工頭嗎？活不下去，怎么不去找他們簽賣身契？”

    小少女的聲音是清晰的，沒有太多悲傷。

    “搞不清白（不清楚情況，），有兩個(gè)jiejie，出去一兩年，都死在外面了?！?/br>
    八冬縣的冬天，是一種陰寒的冷。夜里停了風(fēng)，可是月亮又變得毛毛的，周圍是一圈紅色的暈。到了半夜，電壓閃爍的更加厲害了?？蜅５陌谉霟艉鋈痪团镜囊宦?，黑掉一只。

    客棧的店家走出來，就把另外幾只也熄滅了。

    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