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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說子房先生謀略過人,聰慧無雙,最難得的是心思縝密。張良聽了,嘴角習(xí)慣性地微揚起恰好的弧度,不卑不亢,心底卻無波無瀾。一直到,有人提到了師從。有什么東西在刻意的壓抑下仍舊掙扎著要浮出水面,張良聽著他們說起下邳和黃石公,卻沒辦法像從前那樣沉默微笑,借著醉意先告退了。夜里醒來的時候,月光冰冷得像要把人凍住。張良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他曾經(jīng)夜夜從噩夢中驚醒,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總是這樣的月光。清冷,淡漠,像某個居高臨下的神祗,無動于衷地看著蒼茫世界里眾生的喜怒哀樂和悲歡離合。當(dāng)時的他,十分、相當(dāng)討厭看到月亮,后來,張良覺得,這大概是,不得且厭。亂世國殤之中,縱使父輩是韓國五世為相的望族,縱使少年聰慧早成,他還是弱小到無法庇佑任何人。相反地,不得不在父相的安排下,遠走故里,所有傲然的資本在那個時候顯得滑稽可笑。曾以為憑借自己的資質(zhì)和家世,用不了多久便能立于朝堂,然而夢境破裂得讓他猝不及防,醒時他已經(jīng)孑然一身即便,他所在是聞名齊魯之地的小圣賢莊,儒家圣地之一;即便,他成了掌門師尊伏先生的三弟子,與一眾少年同吃同住。月一般的孤獨,塵一般的卑微但似乎,也沒有那么孤獨。少年容顏姣好堪比女子,只是那個時候,從來不輕易笑,見誰都是一副欠了他幾萬兩銀子的形容。相形之下,作為二師兄的顏路,臉上則從來掛著微暖的笑意,待人接物進退有度,似乎生活于他而言,滿意得不能再滿意。所以,一度,張良一看到顏路,就會調(diào)頭走掉。所以,張良至今都想不明白,那天晚上喝醉了酒之后,他究竟是怎么迷迷糊糊闖進了顏路房間的。大概是,月光太冷,他下意識地想到了師兄溫暖明亮的笑容?張良從來不是會隨意放縱自己的人,何況從小身體就不怎么好,平時并不常碰酒。那一次,是因為韓非死了那個亦兄亦友、出類拔萃的存在。因而,后來張良憶及韓非的時候,不得不承認(rèn),韓非對他的人生各方面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次日一早,張良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腦袋然后瞬間徹底地清醒了。然而指尖一動,張良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和顏路的緊握在了一起,一片溫軟地裹著他素來微涼的指尖。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顏路已經(jīng)醒了,晃悠悠地抬起頭看著他。細(xì)長的睫毛微顫,一雙深褐色的翦水秋瞳,隱約泛著一層霧氣,懵懂得讓人想靠近。尤其,當(dāng)時顏路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孩子,尚未束發(fā),半長的劉海有些凌亂地蓋住了半個額頭,那樣混沌張良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撥但好在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顏路抬頭揉了揉眼睛,專心盯著他看的某人細(xì)心地發(fā)現(xiàn)了他眼下淡淡的青色。顏路卻微微笑開,開口道:子房醒了?由于剛睡醒,聲音有些喑啞,張良聽得心里一動。子房?顏路略有些困惑地看著他,張良才意識到,自己這是今天第二次走神了。咳張良清了清嗓子,坐了起來,不自覺地稍微往后退了退。頭好像有點痛?不過張良比較希望能早點搞清楚現(xiàn)狀:二師兄怎會在這里?坦白說,進入小圣賢莊之后,張良對于周圍的人和事都不是太上心更確切地,是保持著一種隨時要離開的心態(tài)。自然,他和這些師兄弟,都不是太親近。呃顏路眨了眨眼,試探性地問他,子房都忘記了嗎?忘記什么?張良記得自己很傷心,喝了很多酒,之后之后怎么了?他不是摸索回自己房間睡覺了嗎?良張良抬頭,剛想說什么,卻因為看清了室內(nèi)布局,一下子噎住了。雖然他們都還是年輕弟子,但伏念、顏路、張良已經(jīng)各自有了各自的房間。而眼前這間顯然不是他的。腦子里隱隱有個猜測,張良簡直不敢細(xì)想知道自己酒量差,但是不會真的差到這個程度吧?子房,你昨天太胡鬧了。顏路看著張良,少見地皺著眉,且不說若是被師尊發(fā)現(xiàn)要受罰,便是你真想喝酒,也不該喝這么多。酒多傷身,你自己的身體,你難道不清楚?張良怔怔地聽著,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有多久,沒有像這樣,被責(zé)怪了?路去倒杯茶來顏路的語氣軟了下來,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了。顏路剛走開,張良下意識地也想下床,不料,剛站起來,才覺得渾身酸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要倒。他心里一沉,手在慌亂之中扯住了簾帳。嘶啦顏路猛然轉(zhuǎn)身,張良則抓著被撕下來的簾布坐在床上,頭痛欲裂。子房!白色的身影快步朝他走來,但張良眼前的影像已經(jīng)開始搖晃那一日,顏路有點忙先是一個人把張良扶到了師叔荀夫子那里,懇求荀夫子不要對師尊講出實情,接著又急忙替兩人跑去向師尊請假,忐忑不安地說了謊,之后還因為衣服沒有整理清楚,被師尊罰抄了幾遍這些,是伏念告訴張良的。當(dāng)時,張良剛清醒了點,就看到伏念和顏路正站在門口,前者依舊是面無表情,后者神情有點不安,在張良看過去的時候,目光中流露出一點無奈和自責(zé)。想必是被伏念覺察出不對,然后半路上截住了。無繇,你過來,我有些話交代。荀夫子臉色不大好地把顏路招了過去,顏路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張良又看了看伏念,卻也無法。等到顏路跟著荀夫子出去了,張良掙扎著爬了起來他和伏念雖然是師兄弟,但感情,也并沒有多好確切來說,張良和他的師兄弟,感情都沒有多好。大師兄打算現(xiàn)在將良帶到師尊面前嗎?張良看著伏念,習(xí)慣性地,又是疏離的笑意。伏念目光一閃,淡淡地反問:念為何要這么做?因為,良觸犯了規(guī)矩。張良微哂,用一派心安理得的神情。伏念上下打量他幾眼,仍是不動聲色:子房你年紀(jì)尚小,偶爾任性,并非不可恕。念既然是子房的師兄,便當(dāng)照應(yīng)。何況他頓了頓,掃了一眼門外,無繇諸多奔波念于心何忍諸多奔波及至伏念沉默離開,顏路回來,張良忍不住向他求證:二師兄,你對師尊說謊了?顏路一下子臉色微紅,略有些局促:權(quán)宜之計這是路自作主張,子房勿怪難得,一向老實的二師兄也會說謊。張良忍不住笑道。彼時,他并不知道,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老實的二師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同一個人說謊。甚至,最后一次顏路看著張良,微怔。二師兄?張良有些疑惑地出聲。顏路回過神來,訥訥